幾次來治病的SW病人 虞和芳 16.10.2020發佈
一位南斯拉夫病SW來看腰腿痛。
六年前她曾來到Brienner街42號,我的診所治過病。她說治好了後一直維持到去年年底。
在她一再打電話要求下,我約她先到到學生H的診所針灸,因我自己之診所,已搬家,新診所要五月才能開張。
給她治病時,她喜歡聊她的私事。
她說,她是以前南斯拉夫人,對她的國家幾年來所做出的殺人勾當,她引以為恥。
她要表示她並非那麼殘忍,就說,她的塞爾尼亞民族之人,也恨著軍政人員,但是他們又沒法反抗這種政治,遭殃的是老百姓。
這句話可能有些屬實。
她在二次大戰時就結了婚,那時才十六歲。
多半是懷了孕才結的婚,否則那麼年輕,急什麼結婚,我猜。
這些事,只在“弦外之音”中體會出來。
她說丈夫死後,她來德國找事做,就認識了第二個丈夫。他卻突然有一天心臟病突發,等醫生來到時,他已一命歸天。
她受此刺激就病倒住進醫院,連丈夫之葬禮都沒法參加。
她只有一個兒子,是工程師,在Bosnian塞爾尼亞買了房子,生活得很不錯,兩年來南斯拉夫內亂,他們互相通訊就更形困難了。
“南斯拉夫是世上最美的一個國家,有山、有海、有湖、有森林,可是被這場內亂弄得雞犬不寧。”她歎息的說。
她有一個孫女,在美國,“她聰明得很,學語言,講得一口流利的德文和英文,她去美國找事。但是卻不容易。她在美國不能直接寫信回家,因美政府作圍困南斯拉夫塞爾尼亞之舉,南政府反美。於是我就成了中間人,幫他們母女、父女互轉消息,通消息。”
在她躺在床上針灸時,不時發問:
“日本人和中國人是不是同一個血統?”
怎麼回答呢!
我說:“只能給妳講一個傳說的故事:古代中國有個皇帝,要尋長生不老之仙草,聽說在很遠很遠之島上,長有此草。而那些被派尋仙草的人沒找到,不敢歸家,就在很遠很遠的島上定居了下來,據傳說,他們就是日本人和朝鮮人的來源。”
“日本話是跟中國話相近?或是為一種方言?”她又問。
“日本的文字,是在中國唐代時,仿中國的字造成的。日本的和服是唐代中國人的時裝。只是這時裝在中國已失傳,卻在日本仍傳留至今。”沒有正面回答她的話,因我不知它的答案,只有這麼繞彎子說。
“那麼臺灣的人呢?”她又問。
“臺灣的山地同胞,據說與印第安人來自同源。”
“我曾看過電視報導:臺灣的山地人,文化很高,五千年前就有文字,在山洞中還有佛像。這真是了不起,五千年前就有那麼高的文化。”
她一定弄混了。佛教至今也不過兩千多年。怎麼可能五千年前就有佛像在山洞裏?
我沒跟她辯論什麼。
她送給我一個禮物,包裝得很美,圓圓地,長長地。我問:
“是根蠟燭?”
她說:“不是,是我家鄉出產的香腸。”
我謝了她。她問我:
“中國慶祝復活節?”
“它不是典型中國假日。”
“我是信希臘正教,它比天主教要早,復活節我們也慶祝,但不是這裏的復活節,只有每四年一次是在同一天,其他是在別的日子。我們慶祝耶誕節,也不在十二月二十五日,而在一月七日。”她解釋她的宗教後祝我復活節愉快即告辭。
我將她送的長長地香腸放進了裝電麻儀的儀器塑膠袋中。
我將它帶來,因H病床上房間只有一架儀器,而我今天兩個病人都約在H診所內,需要此儀器。
今天我也給H針灸。他兩星期前染上流行感冒,我一周給他針灸三次。
當我給他拔針後,他陪我進客廳,他要看我的那架電麻儀。
打開那個塑膠袋,他看到了SW送的大長香腸。
“這是SW送的香腸。”我說。
說時我有些不好意思,就將它轉送給了H說:“你拿它去吃。你讓SW來在你診所針灸,這香腸該屬於你的。”
他很高興的拿著,笑笑的問我:
“妳不吃香腸?”
怎麼回答好呢!要是我說我也吃香腸的話,好像言下之意,不捨得送給他,只是意思意思一下而已。這麼一來我只好說:
“我不大吃香腸,很高興你喜歡它。”
他說:“下次來時,給妳嘗一口。”
“不必了!”我笑著回答。
我想這樣他得了香腸,不必心中起疙瘩,以為我先沒有送他的念頭,或是他奪走了我的愛物。
這樣,他拿下此香腸,心中不會有什麼牽掛。
當我跟S講這樁事時,他說:“這是中國人的想法。H怎麼會曉得!妳該說妳也喜歡吃,但仍送給他,表示妳的割愛。否則他會以為妳不要它,所以將它才給了他,那麼反失去了送給他這人情的份量了!”
真是的,來到德國已二十多年,還沒學會德國人的習俗,改不了中國人的想法。
“入鄉學俗”真是不易。
07/04/199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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