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傻瓜 虞和芳 22.12.2020發佈

大傻瓜 虞和芳 22.12.2020發佈 這篇文，是記載一段我們1992年，近三十年前，住在德國奧林比克公園時，房東萊考夫談論他巴黎一位朋友的事。 那棟公寓，風光很美，我們居住了8年，這段期間的日子，我出版一本《德國慕尼黑奧林比克公園春秋》。 ———————- 萊考夫過來聊天，講他在法國看房子的經驗。 「我叫那個法國朋友(姑且稱之為 A，萊考夫從沒透露過那朋友之 名)，先給我跟幾個房主聯絡好，這樣我到了巴黎，就立即可以看房子為 他買房子。」 為什麼為 A 買房子?始終不解。只為了友情之故?萊考夫那麼現 實，不可能為了朋友而給他買房子。 據我猜測，萊考夫可能為同性戀。那位法國朋友 A，是他多年的「戀 人」。A 雖然不長進，但是萊考夫卻眷戀於他，想為 A 買房子，這樣當 萊考夫去巴黎會 A 時，不但住處不成問題，且能洋洋自得，解決了 A 的 住處問題。 萊考夫的不同談話中，已對 A 有了一個輪廓:他為四十二歲，長得 很英俊，會說一口流利的德文和英文，曾在瑞士，美國大使館任過職。 他現在住在一位已過逝朋友父母親的公寓內。 而那位已過逝的朋友是誰?他怎麼那麼年輕就過逝了?A 與那位 朋友住在公寓內一定已經很久了，自從那朋友過逝後，A 繼續居住，不 用付房租。 那麼 A 與那位朋友，多半也為同性戀，要不然對方的父母怎麼會憑 白的讓 A 繼續住下去，不收房租? 這些是根據推理得知。萊考夫只說明一些情況，只有根據這些情況， 猜測其中的原委。 「A 來接我到他家。哎!多髒的屋子，這個人只知我勤快，會幫他 打掃房子，就竟然不收拾它，而等我來收拾。這次我可不是大傻瓜。我 當然可以很快的收拾好，但是他既然對我的來訪，沒表示一點誠心，不 先收拾好房子，那麼我為什麼作客而還要為他收拾房子?」 從這話可看出，他們以前曾住在一起過，而萊考夫做事麻利，動作 快，收拾房子的事，由他一手包辦。A 所以沒收拾房子，大概還是「依 賴」萊考夫的能幹勁，會為他清理房子。 而萊考夫以為他這次是作客而來，A 當然該先收拾好房子。而 A 本 性難改，依然懶得如故，萊考夫不覺失望，覺得 A 沒有誠心對待他，歡 迎他來。 「我以為他早跟一些房主們聯絡好了，只消我們一塊去看房子，而 他卻什麼都沒做。這個人無可救藥。我只來巴黎幾天，就為了給他買房 子，而他什麼準備工作都沒做。等我要去看房子時，才翻出報紙，打電 話，訂時間看房子。」 「他最起碼的該先收集足夠的資料，好等待你到巴黎，看了房子後 做決定。」我說。 「可不是，那個傻瓜卻什麼都等待我去辦，真是沒辦法。若是我說 他幾句，他又會不高興，跟我生氣起來。實在難辦。」 看樣子，同性戀人之間，跟男女相戀差不了多少，對方還會耍脾氣， 鬧情緒。大概萊考夫在與 A 的關係中占一個男性的角色，事事都得他拿 下來承辦。A 是依賴他慣了，常還會發點小脾氣。 「我們看的第一座公寓，怪怪，只是一間臥房。在廚房中，圍出一 個角落，有個沖水池。廁所卻在外邊走道轉彎處。這樣一個公寓，每 qm2 還要八千馬克，簡直貴得不像話。法國人住家的文化，沒法跟德國人比。」 「還看了一棟公寓，在鬧市中，汽車聲音不絕於耳，這樣怎能住家， 只得作罷。」 「又去看了一家公寓，在一棟二十二層樓上，在一條小街的後院。 固然安靜，可是四周看到的都是隔屋的牆，沒有一點綠園風景可言。四 周的高牆，使人有種身置監獄之感，當然我看不中它。」 「有一棟公寓，報上登著 54qm2，要一百零三十三萬法郎，即每平 22 方公尺為七千五百馬克。而我去量，根本沒有 54qm，只有四十六 qm。」 「我那朋友看上了這個公寓，一定要買。第二天他去見賣主，說明 他要買下此公寓，那賣主，我猜想是個猶太人，見 A 想要買，看出 A 是 個傻瓜，可以敲個竹杠，即提高了價格，說每平方公尺為八千馬克。」 「那個傻瓜一看中，就非要買不可。這不能怪那個賣主，要是我遇 上了那麼一個傻瓜，我也會提高房價。只是那個賣主，是個道地的大傻 瓜，他沒看出買主傻瓜，根本沒錢來買這公寓。」 萊考夫說時很得意。他將朋友 A，冠上了傻瓜頭銜，而賣主冠上了 大傻瓜頭銜，一段段講述看房子的經過。 「妳知道這事情為什麼會這麼發展?當我們談到買此公寓時，我問 A，他省下了多少錢?他一毛錢也沒節省下來。他賺的錢不算少。月薪 四千馬克，吃住不用花錢，一個人無牽無掛，卻連一分積蓄也沒有。」 「當我問他，為什麼沒有積蓄?」他回答:「巴黎生活太高太貴。」 「這簡直是活見鬼!我就說他，巴黎生活有一千六百萬人，有多少 人能賺他那麼多錢，他又不用繳房租，那麼貴個什麼!怎麼不能存下錢 來。」 「他即回答:『度假費用很大!』」 「大多數的西歐人都度假，我也度假，但是我卻年年省下了好多 錢!」 「我想起了，他曾存下過三萬馬克，就問他:『這筆錢到哪去了?』」 「也全用光了!」 「這我可火了，我說:『你怎麼揮霍得那麼厲害?』」 妳猜他回答什麼?他說:「人只活一次!」 「這不是生活應有的態度。」我說。 「這是事實，人只活一次。這是他的人生哲學。我不能批評他的人 生哲學和態度不對。他可以這麼生活，但他這麼生活後，沒有餘款，不 能仰賴我給他買房子。我可以買房子給他，但他應該自己也出一分力量。」 「你不應一切順從他，應該糾正他，引導他。」我說。因我看出 A 自己沒有自我生活之紀律和能力，需要有人從旁指導，督促，甚至計畫 強迫他過規律的生活。 萊考夫聽了，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說:「以前，我為了別人好，常強迫 他們為他們自己的幸福前途著想，而結果呢?只惹得一身怨氣，他們不 但不聽，反而怪你，怨你，氣你，恨你。我因而知道:不能強迫任何人， 即使是他們自己的幸福，也沒法去強迫他們!」 「他真是失去了一個好機會。」我說。 「可不是，我已將買房子的支票帶在身上，只要他能爭一點氣，省 下一點錢，或是我到他那，做點準備工作，我就會給他買下了房子，這 個傻瓜，一點不知他的幸運和幸福在哪!」 「他那麼地待你，太令人寒心!你帶著一腔熱情去看他。我還記得， 你那時抱了好大希望要去巴黎，說是要看你的那位朋友，他多吸引人， 他有語言天才，在不同的大使館任過職，現返回巴黎。你要為他買一棟 公寓，平常讓他住，等你去訪他時，你也住在那。」 「可不是，我抱了好大的希望，能找到一個公寓，尤其現在法國房 產跌價，正是殖財的好時機。那天我去的時候，從辦公廳趕去車站。車 沒開多久，就覺胃不對，趕快跑到廁所裏吐了一大堆。兩個小時後，胃 平靜了，我吃了點東西，過了一會，又翻起胃來，又要吐，而廁所卻是 占住的，我正急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時，總算廁所門開了，才沒吐在外 邊。當然這些跟我那朋友不相干，但我受了不少罪，為的去看他，給他 買房子，而這個傻瓜，卻不知把握這個機會，將它給糟蹋掉了。」 「真是可惜。」我為他惋惜。 這時萊考夫有些惆悵地說:「臨走前，我交待他:去跟那個房主人還 價，若他肯照四十六 qm2 之大小房間，七千五百馬克一個 qm2 之價賣的 話，你可打電話給我。」 這大概是萊考夫給 A 留了一個餘地，給 A 一個機會，好再跟他聯 絡。 可是，萊考夫又有些失望的樣子說:「他到現在還沒給我打電話來， 當然我也沒給他打電話過去。」 萊考夫的神態，像是跟一個戀人耍脾氣，在跟他打拉鋸戰，看誰能 撐得久。 他當然是希望對方又來找他。 他口口聲聲的說對方為傻瓜，賣主為大傻瓜，但是誰是真正的大傻 瓜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