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處的隱秘 虞和芳 26.12.17.發佈

深處的隱秘        虞和芳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6.12.17.發佈      

在他內心的深處，有一個隱藏的秘密。他將它藏在那麼深深的地方﹐甚至連他自己，也幾乎完全的忘記了它。

不知怎麼地﹐忽然在四十年後﹐他跟文學結上緣﹐讀完幾本愛情小說﹐這段秘密﹐突然的蹦出在他的回憶中﹐像是已經快乾枯的的花朵﹐逢到綿綿細雨﹐又再度復活﹐獲得生機。

那段秘密﹐是在他剛剛發育成熟﹐仍然是一個青少年﹐仍然是個處男時﹐所經歷過的一段又美﹐又難以思議的一個經驗。

他為獨子，沒有姊妹。那時﹐他還不曾接觸過任何少女。他對女人﹐有一種陌生的﹐充滿好奇﹐羨慕﹐敬仰﹐又想親近的心理。

他長的很瀟灑﹐高高的個子﹐眼睛深沉有神﹐正是女孩子們所傾慕的對象。不少女孩對他十分鍾情﹐只因為他很內向和害羞﹐他沒有去追求任何傾慕他的女子。

事實上﹐那時他的年紀還很輕﹐仍在中學求學的時代，並不是交女朋友的時候。

但是他已經成熟。

異性的女人﹐深深的吸引住他。他的心緒時常圍繞在女子的身上。

女人在他的眼裡﹐是那麼的溫柔可愛。啊﹗女人是上帝的傑作，女人值得男人的膜拜和讚美。

在他的腦子內﹐時常圍繞對女人這樣的高不可測的想法。

　　一天﹐比他大兩歲的中學同學﹐李司跟他聊天。

「你想不想女人﹖」李司問。

這句話說，正問中他的痛癢處﹐他有一吐為快的衝動，他說出，他不曾對別人提過，對女人的響往。他回答：

「怎麼不想﹗女人真神秘。」

「你想跟女人接觸﹖」

「當然。」他答。

「好﹐我帶你去一個地方。」

「什麼地方﹖」

「到時候你就知道了。你要帶足夠的錢。」

「錢﹖」他疑惑的問。

李司藐視了他一眼﹐心想﹐這麼一個沒有出籠的笨瓜！

　　＊＊＊

當晚他們兩人走到一處。

那裡有好幾個打扮入時的女人。她們坐在櫥窗內﹐等待顧客的挑選。

原來這是妓女院。

他弄明白了﹐也早已聽說過。

他眼花繚亂﹐內心碰碰的跳。那麼多的女人，可以供他任意挑選﹗

他故作鎮定﹐看著李司﹐要跟李司行事。

李司挑選一個高大的女人。

他在那些花花綠綠﹐發散香水的女人群中﹐挑選出一位苗條長髮的女人。

她最中他的意。

她多大年紀﹖他不能判斷。那時他才十六歲。在他的眼裡﹐在他的記憶印象中﹐也許她二十四﹑五歲﹖他沒有問過她，他不知道。

她領他進入一個間房﹐他不記得屋內的佈置是什麼﹐也許是他無暇顧到它們，他的心情太複雜，他的心忐忑的跳個不已。在他的記憶中﹐他只記得裡面設置一張雙人床。

她半躺半坐在床上﹐她的風態很迷人。

他坐向她的身邊﹐他們面對面，他們倆人，互看對方。

他端詳她的臉。她很美﹐很秀氣。他對她微笑，她也對他微笑。

她沒有脫下衣服﹐他也沒有脫衣。

他們兩人，只面對著面﹐沉默的互相對看。這樣起碼有好幾分鐘。然後他們邊微笑﹐邊聊天。

他不記得他們說些什麼話﹐但他知道﹐他們談了不少的話。

她的神態吸引住他﹐她說話的表情﹐也深深的吸引他。

他似乎喜歡上她。他似乎對她產生了一種愛戀。

他不知，她的胸脯是什麼樣子﹔也不知，她的大腿長的什麼樣子。它們一定很迷人。但那些對他來說，完全不重要。

她迷住他﹐他不由得，對她生起崇拜之情。

他沒有把她當作妓女看待。他將她視為一位迷人的純潔女子。

他感到﹐他不能去污染她。他也不想跟她有任何的肉體的接觸。事實上﹐他感到害羞﹐不﹐那不是害羞﹐他感到一種羞恥。對這樣一位女人身體的發泄﹐是下流﹐是恥辱。在他當時的想法﹐她是那麼的聖潔﹐他不能去沾污她。

他對女人的肉體慾念﹐因著眼前的這位女子﹐因著他對女子的傾愛﹐完全精神化了。

他做不到﹐也不能對她有任何不軌的行動。

他只跟她談天。他滿足於跟一位女子﹐單獨的這樣聊天。

她只靜靜的聽他說話﹐不加阻止的﹐聽他繼續說下去﹐她沒有挑逗他，去跟她溫柔。

他不知他們談了多久。

他們只有聊天﹐互相的對看﹐沒有任何的手與肉體的接觸。

當他下樓時﹐李司等的很不耐煩的問他﹕

「你怎麼混了那麼久﹖﹗」

「嬉嬉﹑嘻嘻﹑嘻戲﹗」他故做神秘的說。

這時李司非常的羨慕他﹐甚至尊敬他﹐以為他真有能耐﹐跟一位妓女能玩上那麼的久。因為通常妓女﹐都是希望顧客盡快行完事﹐她們好再接待下一位顧客，多賺一些錢。

李司做夢也不可能想像到﹐他只跟那位妓女﹐談了好大一陣子的天﹐什麼事也不曾發生。

他沒有向李司透露他的秘密。這會顯示出他的無能﹐顯出他不是一位男子漢﹐李司會瞧不起他，以為他臨陣逃脫﹐以為他不是一位大丈夫。

李司不可能了解他的心境。

因此他要在同學面前﹐表示他多麼的能夠駕馭女子。果然，李司對他又羨慕又嫉妒﹐認為他是性的聖手﹗

　　***

他回到家後﹐為他的反應﹐一方面感到驕傲﹐另一方面﹐他又覺得有些窩囊。

他是為跟一個女人發生性行為﹐才去嫖妓﹐到時候，他卻無能為力﹐臨場逃避。只因為他對她突然有了愛意和崇敬。

他想﹐他不能這樣的無能﹐他要證明﹐他能夠對付女人。

於是他跟自己說﹐妓女是妓女﹐他怎麼能夠﹐把對方看成那麼的聖潔﹐不敢去動她的一根汗毛，跟對方精神戀愛了起來。這使他成為性無能。不﹐他不能這樣﹐他要勇往直前一番﹐他要證明﹐他能夠應付女人﹐他對女人並不害羞和畏懼。換言之﹐他要證明，他是一個大男人﹗

這麼一想﹐他在心中做著一個準備。

他試著把妓女看成一個肉團﹐一個可以買賣的肉團﹐不能對她掀起景仰。

肉體是肉體﹐它不是精神。肉體才能買賣。他花錢﹐對方供貨﹐這是很公平的交易。

　　***

過幾天後﹐他又去妓女院﹐這回他隨便挑選一個妓女﹐把她看成一個貨物﹐一個肉團。他沒有任何心理崇敬的障礙因素在作祟﹐他很自然的達成跟對方性交﹐達到洩慾的目的。

他為此自豪。

此後﹐他再也沒有任何的精神心理障礙﹐他能毫無畏懼的，跟女子發生肉體上的接觸。

　　***

這個秘密在四十年後，出現在他的腦際﹐使他久久不能釋懷。

令他奇怪的是﹐他根本不記得那位他視為肉團的妓女的長相﹐她是高﹐是矮﹐是胖是瘦﹖更不要說﹐她的眼睛是什麼個樣子﹐臉蛋如何。雖然她是他的第一次與一位女子正式的肉體接觸。

但是那位瘦瘦苗條﹐跟他談天的第一位妓女﹐他仍然能夠記得她的臉﹐她的風度﹐她微笑的嘴角﹐她半躺在床上的姿態。

四十年後﹐當那段秘密從他心底鑽出時﹐他思戀那個跟他談話的妓女，雖然他跟她只有一面之緣。

她的樣子真可愛。

他想﹐她為什麼要去當妓女﹖她當時對他沒有去碰她的態度，會是什麼一個想法﹖為什麼她沒有去勾引他﹖她會不會也去想這個邂逅﹖她會不會也去想他﹖她會怎麼想他﹖她一定很少碰到這樣的年輕男子。她的下一個顧客是誰﹖他會很野蠻﹖會對她行暴力﹖她有沒有結婚﹖她的命運如何﹖她還活著嗎﹖

好一個可憐的女子﹗她一定不會是心甘情願的去當妓女。

他想到這段秘密時﹐使他自己也覺得奇怪的是﹐男人的性欲和愛情﹐不是一件事﹐也許是兩件完全可以分開的事。要不然不會發生強姦後殺死對方的行為。也不會去強姦敵人﹐仇人的妻女。

那麼他對待他的女朋友﹐和他的妻子的態度﹐又是什麼﹖似乎愛和性分不開。

他這時回憶起﹐他不時跟朋友說﹐妓女是社會中不可缺少的一門職業。

他拿羅馬時代﹐男人只准有一個妻子﹐是一夫一妻制﹐嫖妓女是正常的事﹐作為例子﹐說明妓女能維持社會的安定﹐和家庭的安全。否則天下會有更多的強姦和暴力以及離婚的情況發生。

他在想﹐一定是他對第一位妓女發生的好印象﹐使得他在下意識中﹐對妓女起了一種特別的感情﹐才會老是為妓女說話﹐申明妓女是維持家庭穩固，社會治安不可或缺的一門行業。

這是他深處的隱密。他不曾對任何人提過。沒有人會想到，他維護妓女的言論，是淵源於他的這段深處的隱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