沙布克突然出現 虞和芳 20.4.18.發佈
三年來,她不曾露面。
只偶爾接到通知,在她的文化中心舉辦一些演講會。
十天前,她突然出現,捧了一束海棠花,問我八月裏在不在慕尼黑,她要來診病,並要我特地給她多一點時間,好跟我長談。
週二近十二點,我已診完了所有病人後,突然門響,她又進來了。
她說昨天下午打電話來,要約時間診病,但電話線一直佔線,所以她乾脆過來看看,並預約。
她又說要我給她多一點時間,好跟我長談。
那時我正煮上了飯,又沒別的病人,可以聽她講話。在平常就診的時候,有別的病人在場,就沒那麼多時間聽她細細長篇的講話。因而我說,我現在有時間,她可以坐下來談。
她開始了她的敍述:
『這三年來,我遭遇到不少的災難,妳還記得那時我的門牙動搖?我不願它拔下或掉下,妳曾跟我說,牙與腎有關,不可以隨便拔掉。
我即去找了一個牙醫,他年紀很大,已快退休,他給我一種可以信任的印象,我即去他那診牙。
而他看了我的牙後說,那顆搖動的牙要拔掉。
我說什麼也不肯,才知他是有個假面具的醫生,即離他而去。
後來找到另一個牙醫,他也說,那牙非得拔掉。我仍一氣而去。一年後,那顆牙自己掉了下來,我傷心的抓著它哭。
後來它旁邊的另一顆牙也掉了,我更傷心的哭。
我丈夫說,缺了兩顆牙,不得不補上,於是我只好去找另外一個牙醫,將它補上。我是主持文化中心,不能缺了牙來招待人,雖然它花了一大筆錢,但不得不鑲上假牙。
她將掉下的牙,拿給我看。又繼續說:
『我已五十七歲,過了更年期,我丈夫常來找我性交,我對這方面沒有興趣,但我又不好老拒絕他。他倒還好,不常來勉強我,他說只要我願意,才答應他。』
每次提到她丈夫時,她都不曾貶責過他,他一定是位大大好人,要不然怎會娶一個黑人,把她帶回德國,還處處體諒著她。
『一年前,兒子搬了出去,我為此傷心極了,哭了一大場,現在他對我們說,當初他搬出去,是個失策之舉。』
她將她左手食指一處黑色皮膚並帶著肉爛處指給我看,並說右手三年前也是如此,我給她針灸治好了。她要我對她的病,做一個為她治療的計畫。
我問她:
『妳還繼續射箭?』
她說:
『因食指痛,我不能拉箭弦,我曾學得一手好的射箭,不少跟我一塊學的人士嫉妒我。我因而沒再去那,否則他們會從我背後射上一箭,而佯稱是誤射中了我。我先生也說,有這種可能性,就叫我不可再去。』
這就是她說的三年來使她痛心的遭遇。
固然掉了兩顆牙,兒子搬出了家,令她心痛。但比千千萬萬其他別人的遭遇,如喪妻喪夫喪子、喪父母等,要微不足道多了。
但是這是她的感觸,對她來說使她極為痛心,可以想像到她的傷心。她又說,這三年來,她節省下一千馬克,她只能付一千馬克的診費,這是她扣除的買菜錢。她丈夫不知道。
這句話,我一點也不相信,她來此針灸,不是什麼秘密,沒有什麼好瞞丈夫的。以前她來診,丈夫知道的一清二楚,還鼓勵她來針灸,怎會一下就要瞞住了丈夫?
她離開前,問我,她要為這次的談話,付多少診費,我沒收費。她預約週四下午三點半來針灸。
***
週四她來了。
她一在對面坐下她就說:
『這兩天,我遇到很奇異的事,又做了很奇怪的夢,讓我講給妳聽,或許妳能對我更瞭解一點。我要妳多給我時間看病,妳得先知道我的情況。
那麼又怎好不聽呢!
雖然我還有別的病人,我還是耐心聽她說:
『週二我離開妳的診所後,突然起了一個念頭,有個聲音似乎對我說:「妳要買一束花,去波蘭領事館」。我即去花店買了一束玫瑰花,從電話簿上查出波蘭領事館的住址,在Bogenhausen,我即去了那。
到了那,我要見領事,他很忙,要我等。
等到了五點半,來了一位女的副領事。
突然我知道,為什麼我要到波蘭領事館的原因,我跟她說:「波蘭這次遭受水災,人們只會匯款,我卻特地來此獻花,表示我對波蘭人的關懷。」
那女副領事感動的流淚了。我告訴她,我在慕尼黑有一個文化中心。她說她也是管文化的。她就給了我一張晚上的音樂票,因她當晚不能去參加,這是兒童的演奏門票。
我晚上到了那,我的位子上放了一個皮包,我問旁邊的女子,是不是她的皮包,因那是我的位子。她沒動聲色。我即改用英文重複一遍。那人一聽英文,高興極了。她說她來自香港,在紐約讀生物。我是來自紐約。我們談的很來,我就約她次日到中國飯店吃飯。我去她旅館接她。我們到了那家中國飯店。老闆見我們到來,要我們坐下。不一會那個飯店客滿。老闆高興極了,他說,每次我來,他的飯店就會客滿。
我們叫了湯和菜。不一會,來了六個中國年輕人,他們走了進來,跟老闆談了一會,雙方的聲音很大,爭吵不休,他們要老闆把我趕走,老闆不肯,他們就把一盤菜往地上一丟即走了。
原來那些人是從北京來,要買下那中國飯店,但老闆不賣給他們。
當晚我做了一個夢。在一陣鼓聲中,出現了毛澤東。又一陣鼓聲後,出現了老子,他們旁邊有個年輕人,拿著Mcdonald的招牌。毛澤東和老子說,他們已成過去了。現在是資本主義,世界要變得很無仁道了。』
我聽了近半小時她的講話,心中很急,還有別的病人在等著我。
我即站起身來,她說:
『我告訴妳這兩天發生的事,以及我夢到老子、毛澤東,妳會對我更加瞭解,好為我針灸。』
給她針灸完後,她拿了兩百馬克在手中問:
『多少診費?』
我說今天算是義診,因三年前她多付了八十馬克,不肯收我找給她的款,所以週二及今天的就診,都不收費。
這是對她的優待,免得她誤會,以為我是瞧不起她。
三年前她帶了一位邁爾博士來就診,說她付他的診費。
邁爾博士來診了十二次,我沒收一文,他雖然是位博士,可是失業,而且眼睛很不好,怪可憐的,因他沒錢付款。而我不願拿沙布克為他付款的錢,所以沒收費。
這些她大概都已忘了。
而她不會忘的是她的診費中,她不願收我給找回她的八十馬克。所以這次我說不收她的費,算是三年前她多付的80馬克的費。
她即立刻把錢收回,跟我道再見!
***
當同事聽到沙布克所講的事時,評論的說:
『她的神精有問題。她若對波蘭人起憐憫的話,可以立即捐款,但捐款十幾馬克,沒人會感激,她就去了波蘭領事館,要見領事,好出一番風頭。至於在中國飯店老闆給她選湯等等之事,只不過是她的夢而已,她卻混為一談。這是事實與夢她分不開了!』
這話可能有一番道理!14/08/199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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