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千層底布鞋到對婆婆的一段回憶
虞和芳 4.1.18.發佈
千層底引起我對王婆婆的思戀和一種愧疚的回憶。
在我上新營的東國民小學一年級到三年級時，那時不少同班同學都因爲家庭窮困，打光腳。
我看到別人打光腳，或是穿很便宜的鞋子，就要跟他們學，不穿鞋子。
這時我們家的一位王婆婆爲我做千層鞋，還在鞋面綉花，很是美麗，要引誘我穿她手工做的布鞋。而我非但不感激，反而起反感，暗中要儘快的弄壞她苦心做的千層鞋子。
王婆婆是父母從大陸上帶來臺灣的家中幫手。
她看到我打光脚，說怎麽可以打光腳，石頭或是玻璃會把腳刺破了，她就要我穿上她做的千層鞋子。
班上沒有人穿這麽講究的布鞋，我就不肯穿。但是礙不過大人們的反對，衹好穿上。我就表示反對，穿上它時，用力的把鞋子在水泥地上磨，沒有多久，就把它磨壞掉。
現在想起來，小孩子太不懂事了，不知大人們的一番好意，要入鄉隨俗的硬跟著別的小孩打光腳。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，還嫌大人們的囉嗦。太不識相了。
王婆婆結婚后，爲丈夫連夜做衣服，染上眼疾，一隻眼睛瞎了，衹剩一隻眼睛。她一直照顧我們家的四個兄妹到大學畢業。這樣父母不必操心。
她每天五點鐘就起床，給我們小孩弄早飯，便當。父母起身后，給他們弄第二次早餐。他們上班后，她就擦地洗衣服。她裹小脚，每天還去菜場買菜。然後準備父母的午飯。下午收拾曬乾的衣服，做家事，之後又準備晚餐。那時沒有煤氣，她都要生煤球，煮熱水，照顧家中大大小小的三餐和家事。
有一陣子，家裏開的東亞化學工廠關門，父母到臺北找事工作，我們四個小孩全部由她一人獨自的照顧養育。那時家中經濟情況很拮据。她不但得不到薪水，還倒貼錢，給我們小孩加菜。
她沒有讀過書，不識字，但是她記住我們每個小孩的生日。每當我們生日的時候，不知道她怎麽會看日曆，早飯她都做了長壽麵，裏面放一枚蛋來爲我們慶生。
她最疼哥哥，每當爸爸發脾氣要打哥哥時，她聽到的話，就站在父親和哥哥的中間說，要打他的話，就打她，不准父親動手打哥哥。
我跟婆婆睡在一起，每當她的背癢，我給她抓背時，她都説：好舒服，比喫魚喫肉還舒服。
當哥哥姐姐到美國留學后，她一聽到飛機飛過的響聲，就跑出到院子里看飛機，口中喃喃的說，就是飛機把他們帶走飛到美國，何時能夠再帶他們返回到臺灣?
哥哥曾説，以後他在美國生了小孩，要把她接到美國去，請她代養他的小孩。她不知道美國在哪裏，衹知道很遠很遠。
她活到80多歲，近90歲后，非要返回浙江的家鄉。母親衹好托人找到她的兒子媳婦，把她送回到老家。
後來母親和姐姐從美國到浙江去探望她。我也曾托一位武漢餐廳的宋老闆，返回中國時，從德國帶錢給她。
她那時已經全盲，記憶也消退，不管她知不知道，我們對她的孝敬之心，這衹是表達我們對她的一點懷念和感激之情。
這樣好的王婆婆，也是中國社會的一種傳統美德。
這些回憶中的日子越來越遠了，我們懷念她，想她。此刻我的心也緊緊的跟她系在一起，感覺我們靠得很近。
31.12.16.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