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憶來考夫 虞和芳 10.3.18發佈
五年前第一次見到他,給我的印象是短小精幹,別有見解,不流於俗。
每次見到他,他都侃侃而談,或談他自己的成就,如何買下了十幾棟公寓。或談的母親,他恨母親為什麼不早死。
從他等不耐煩母親之『長生』,可以看出,他還在等待母親的遺產。
他喜歡談他每次去Maroko都偷帶禁物入關,當關稅人員查出,他即塞紅包給那稅員,免了一場『災難』或『衝突』。
他的理論是,他並不要帶那些東西,如收音機、錄音機等等,他之所以要帶它們入關進口,只因那國有明文規定它們不准攜帶入口,而這種『禁止』是一種對他的刺激,使他躍躍欲試,故意這麼做,看會有什麼後果。
事實上後果也不大,頂多沒收。
他這麼做,是他好奇要看他賄賂的結果:他能買通一個人。
這是他對別人,漠然不動情的人生態度之一面?
但他能直言。這種直言的個性,使我們對他有好感。
當談到我們住在Lerchenauer街45號房的前租客,V.Kampen自殺而死時,我問來考夫,V.Kampen是否得了愛滋病。來考夫否認。他還說,得愛滋病的人太傻,可以預防,為什麼人們那麼地笨,不設法去用方法來防止得這種病。
但我不大相信來考夫所說,V.Kampen沒有愛滋病。
有一個瞎眼的老太太,她是V.Kampen的老友,有一陣子不時打電話給我。
她說V.Kampen曾有一個十五歲的男孩住他家,那男孩是妓男,他住在V.Kampen家,兩年後得愛滋病死了。
V.Kampen多半也得了愛滋病,才最後走上了自殺一途。
來考夫的故意否認,有別的用意存在?
V.Kampen以前跟來考夫似乎來往密切,他說V.Kampen有時半夜三點還打電話給他。來考夫一方面讚美他有天才能幹,另一方面又說他生活太輕浮,這使他欠債累累及走上自殺之途。
『他去牙醫那鑲上金牙,診費一萬六千馬克。當他拿到帳單時,跟牙醫說,那是他的雙生弟弟去那就診,他不曾去過。到死,他不曾付診費,而V.Kampen根本沒有雙生弟弟,全是騙話。』來考夫曾解釋過。
來考夫在三年半前,買了附近一棟三房的公寓,要我們搬進去住。S嫌那邊有奶品工廠,大貨車進出,不肯搬進去。來考夫又找不到別的租客,就把他的母親由Nurnburg接到那個公寓內住。
從此他與母親的衝突越來越重。
他說他不忍心送母親去老人院,所以特讓她住在那新買之房。而母親卻是神精兮兮地,使他受不了。
談到他的兄弟時。他說一個已經過世,是發生車禍而死,母親因悲傷過分,得了乳癌,開刀後,又恢復健康。他還有一個哥哥,來考夫與他沒有來往,因他太現實,1
對來考夫太薄情寡義。來考夫舉了一個例子,他為哥哥蓋房,幫忙砌牆,工作一天後,哥哥卻只買了Schachlitt(烤肉串)給他當作晚飯,一點沒有感激之情。
只因這一點衝突?還是為了遺產?其中大有文章。來考夫不說明白,我無從得知。只知母親也與其哥哥吵翻。
又過了一年,當來考夫罵母親時,我問他的哥哥如何,他卻說:『他已過世。』
怎麼又過世?那他母親只剩下來考夫一個兒子了。
S就很懷疑的說:『得要小心,來考夫周圍的人,一個個死了,這不是很怪的事?』
有次來考夫談及他新買的那公寓之事,說樓下曾住了一對年輕夫婦,太太離婚,丈夫倒閉。有次當兒子來訪父親時,他鎖住了兒子,要縱火燒公寓。此計未遂後,丈夫上吊自殺。
Lerchenauer街45號右邊一棟兩房的公寓空了出來,來考夫又將它買下,要母親搬到那裏去住。
偶爾聽到來考夫去訪他母親之聲音,主要是他的狗跑動的聲音,使我知來考夫訪他母親。
來考夫有幾樣好的一面。
九三年,我們從法國搬一堆傢俱及書籍來德時,他來幫我們搬物。
九四年地窖遭人縱火,當它改裝時,我們沒地方裝地窖之物,他就將母親的陽台讓出,可將我們地窖之物一部分存放在那。
兩年以來,他的態度慢慢地變了。即使路上遇見他,也不多說話。
曾跟他談基金會之事,他說:『我對這事毫不關心,死了對我來說就死了,還要留什麼名,我一點不在乎。』
地窖修好後,我們要將後邊房之物亦整理出來,好用兩間房,就跟來考夫說,一些V.Kampen之傢俱請他搬走。
有一張桌子,一個大木椅箱,一張大床。他雖照辦,卻把那些傢俱全送給了人。
我們就覺得奇怪,以前任何一個小東西,他都不肯丟,全視為至寶。連V.Kampen之衣物他都拿去自己穿,別的東西,放入地窖。而為什麼他卻將那幾件還有價值的傢俱全數送給了人?
給他放威禮在Princeston大學,被選為一年最優學生受禮之錄影,正放一半,他卻不告而辭,沒有一點客人應有的禮貌,使我對他的作風很感奇怪。
九六年年初,一個房間的暖氣壞了,寫信給來考夫,請他料理。
而一位叫Jacobi的卻來電話,說來考夫住在醫院,他來管理此事。
兩個月後來考夫出院,他本來已瘦的身體,卻更骨瘦如柴了。
他說是脊髓破了一塊,所以進醫院。
但我看他的臉色不對,斷定絕非這麼單純,莫不是他得了愛滋病?
我曾在九二年,給他針灸時,刺到了自己的手指,若他得了愛滋病的話,我也有被傳染的可能。
但是他不言,我也不好問。
他的母親已搬出了Lerchenauer街45號公寓,據云,她進了老人院。他不再談母親。問他母親時,他也不罵她了,只說她很好,只有時她的腦子不清楚。
去年八月下旬,他來電話,說Lerchenauer街39號有棟公寓他買下來了。它比45號的要好多了,問我們要不要搬過去,一切房價照舊,45號房也不必刷新。由他來包辦。
39號房是不錯,還有Garage,又有新的地氈,我們即搬到那裡。
搬進去時,那裏有一個洗碗機,那麼我們的洗碗機即無用武之力,而留在45號,算作是他的財產,代價是我們我們可保留一個他的玻璃小圓桌,及我們的洗衣機他負責裝上龍頭和出入水道。因這邊沒洗衣機,也沒有安裝它的水龍頭。
這麼交易好後,他卻沒叫人來安裝洗衣機的水龍頭。
先後折騰了一個月,我們沒法洗衣。
後來在我一再催促下,總算他派人安裝好了龍頭。雖然還有折騰,因裝的不對,不能用,又得『求』他派他的『朋友』再來換裝,但不管怎樣,它到後來還是裝上可以用了。
在這期間,來考夫曾來過兩次。每次都是一臉像我們欠他帳似的樣子。
請他進門脫掉街鞋,他不肯,大搖大擺的進來,看到我們掛在牆上的油畫,只顧批評的說:『那些油畫掛的高低不稱。』
我很不願打電話給他,每次一打電話,他都是沒好氣的問:『有什麼事!』
我跟S說,不管再有什麼事,我不願再打電話給他。
他的洗碗機之開關又不靈了,關不上。而去年的修理工人說,每次用完它後,都得關上,否則水漏了出去,會成災。
我們又經常不在家,尤其從去年十二月起,每月要去倫敦一趟,若水溢出,不是好事。
但我不願打電話給來考夫。這事就拖了下來。
一個月前,我擬了稿,要寫信請來考夫設法換裝一個龍頭。
此信擱置下來。
到八月初,S才拿過去,將它寫了出來,他又加上一段:請來考夫下次來時,脫掉街鞋,每人有他自己的領域及願望,希望來考夫能體諒。並云我們之間一直有不錯的關係,不要因這點事,使得彼此關係惡化!
這一段S已寫出,我雖不大贊成,但想,S的立論是來考夫太高傲,故意不脫外邊走的皮鞋,走在乾淨地氈上來示威,他是房主人,要讓我們得低頭。
雖然脫鞋是我的願望。因我們都是脫了鞋,光腳在地毯上走。若別人穿街鞋來,就會把房子地毯弄髒,我不願如此。
S雖覺,不必那麼愛乾淨。但是當我們說出了請求,對方偏不脫鞋,故意示威,使我們生氣的話,我們不能姑息。
那麼或是明說,或是我們搬家!
此信寄出去一星期多,沒有消息。
『或許他出外旅行不在!』S猜。
昨天中午Jacobi打電話來,他說來考夫已死,在五月裏死的。
當S告訴我這消息時,我很震驚。S說他也受震。我跟S說,來考夫多半是得了愛滋病。
我打電話給Jacobi,問他,來考夫得了什麼病,他說胃癌。
『怎麼他沒開刀?他知道他將要逝世?我問。
『他三年前就知道了!』
『怎麼他沒告訴我們得了胃癌?他還說胃已好了。』我說。
『他不願別人知道他得了絕症!』J說。
『他是不是得了愛滋病?』我乾脆直問。
Jacobi避重就輕的回答:『他不願別人知道此事!』
從Jacobi的回話中,我斷定來考夫得了愛滋病!
這並不是我的幻想,我所以要知道此事,一則是我曾給他針灸時刺了手。再則我也要有個數,要是他得了愛滋病,我也可能受到此病的威脅。
而對方的這種回答,卻肯定了我的猜測。
『早知他得了絕症的話,我不該寫那封明說脫鞋的事。』我對Jacobi說。
『他讀不到此信了!』Jacobi回答。
『還好他沒讀到那信,但是我寧可他還活著,還能活著讀到此信!』我說。
我並非要他讀信,來生我們的氣。而是我願他仍然是活著!
他的死,給我們一個重重打擊。
『早知他那麼快死的話,我們該多原諒他、體諒他,而不跟他計較的。』我跟S說。
『若是他沒有得到絕症,還活著的話,他是該讀到那信。我們不應對他忍氣吞聲,只因他是房主。他的態度不對,他明知他那麼做會令我們生氣,而他偏要那麼做,所以他若是還活著的話,也該知道我們的想法。』S說。
晚上返家,我們想,是否確有風水此事?來考夫周圍的人幾乎全死,我們租他的房子,Lerchenauer街45號,前租客是V.Kampen已自殺,現在我們住的39號房的前主人,酗酒而死,才四十出頭。
我告訴過S,給來考夫針灸時,我曾經刺到過我手的事。
那麼我們也可能受到他疾病的一些影響。會不會也受到傳染?雖然這種感染的可能性不大。
但無論如何,他的周圍到風水是不大妙!
我們得要另找房子住。
『可是這裏靠近公園多好!』我說。
『這就是魔鬼的陷阱,一定有其吸引人之處,才能誘人入它的圈套!』S說。
我們得要重新計畫一番。14/08/199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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