荳伯樂講述握住父親的手感覺到他生命的消逝 虞和芳
她瘦瘦中等個子﹐是從蘇聯內返回德的德人。丈夫亦是二十多年前回德定居。他們會說德文和俄文。
丈夫得偏頭痛﹐曾來針過﹐他時常去莫斯科﹐他的公司與俄國合作建房子地基及地下道。
她在一家醫院工作。她來治耳鳴。
她住的相當遠﹐每次開車往返需要兩個多小時。
三星期前﹐她因耳鳴來針灸﹐她說父親得了前列腺癌﹐開刀後又中風﹐情況很壞﹐她要照顧父親。幾個月來﹐精力透支過度﹐耳鳴轉劇。父親八十六歲﹐生命垂危。
才來針兩次﹐即來電話﹐說她父親在臨死邊緣﹐她不能應約來診。
十天前﹐又來電話預約﹐說她父親已逝。
她來時﹐穿著黑衫。她說﹐雖知父親快死了﹐但他死後﹐對她來說﹐仍是一種失落﹐雖然他的生對他而言亦很痛苦。
他已不能動彈半年多。病情因得肺炎轉劇。她留他在家照顧﹐沒送進醫院。
她說﹕「父親死在家中﹐我在他身旁看著他過逝。這是我感到很安慰的事﹐他沒死在冷清清的醫院中。以前我以為看著他死﹐我會有厭惡感﹐但沒有。我握住他的手﹐雖然他已不能講話﹐他仍能有感覺。他的手慢慢的冷了﹐我沒有任何厭惡感﹐也沒有害怕的感覺。他是我的父親﹐他的手變冷了﹐但我並不害怕死人涼涼的手。經過這場經歷﹐使我成熟了不少。我的兩個小孩也在身旁﹐看到他過逝﹐這對小孩來說﹐也是一種經驗﹐只有利無害。他們經歷了死是什麼。」
「這是妳第一次經歷過親人過逝﹖」
「是的﹐我的外婆死時﹐我不在她那﹐等去送葬時﹐她早已過逝。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個人由生到死的過程。我雖心痛﹐但我體會到﹐這不是永別﹐他不會就此完全消失。我們還會有見面的一天。」
她的話﹐使我想起媽死後﹐我也期望著人死了後﹐並非就一切消失﹐我期望著有一天能跟她相聚。
媽的死﹐使我對死亡也有了另一種對待法。她的過逝﹐使我成熟不少。見著她安祥的躺在棺內﹐就跟她仍然活著一樣。我盼望著﹐還等著﹐她會突然睜開眼睛﹐翻動著嘴唇跟我們說話。
我期望﹐也願相信﹐死後仍然有靈﹐那麼將有一天我們能與媽會合。
這種想法﹐使我對死亡減少了畏懼之情。
我想荳伯樂大概也是有著同一種感覺。15.9. 199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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