冥像 虞和芳

冥像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虞和芳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今天的天氣萬里無雲，一片藍天，微風吹來，不炎不涼，正是最舒服的季節與天氣。

我們拿著羽毛球，準備在慕尼黑奧林匹克公園散步後，練習打球。

第一道上山的路，路上有小紅果實掉在地上，疏疏落落地，形狀像櫻桃，比櫻桃更小，約只有櫻桃的五分之一大小。是什麼果實，六月底已成熟落地？抬頭看遮天的樹葉，不知是那棵樹的果實。看不到有紅的成熟果實掛在樹葉之中。

微風吹在臉上，非常的舒服，太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。這是德國六月上午十點的太陽。

草地上的露水已乾。

一對夫婦在樹蔭下打羽毛球，他們一來一往，只見球在空中飛來飛去，雙方接著這顆輕跳輕飛的球，煞是好看。

這對夫婦約有六十上下，他們練得一手好球，這不是憑空就能練得熟巧。

我們也打過幾次，多半是有來沒往，有回沒去，哪裏是打球，倒是撿球的時候多。發球的次數，比來回反複的接住球的次數，要來得多的多。

雖然只是那麼簡單的玩意 ，有球來就能接，能向著准的方向，一發而中再打回。 但它也不容易接準。 看他們熟能生巧，毫不吃力，極為愜意的打球，著實令人羨慕。

右邊草原上，一條狼狗跑得快得要命。牠的主人在拋球，牠在等待，聚精會神的等待著。那種聚精會神，等候 「發令」的神態，在現代的人們中，很難發現。當主人將球一拋，牠即飛快的狂奔出去，沒一下，口銜著球遞回還給主人。

Ｓ說，要想找到這麼肯做事的人，真是難於 「上青天」，除非是野心勃勃的學生，想學一套真本領，才會這麼地聚精會神及聽話。

這使我想到了學生Ｈ，他以前是有 「學」之處，即不辭勞苦，不但兢兢業業的跟我學了四年針灸，而且不管哪裏有課，他會不遠千里的抓住機會，多求知識。

八年後，這次再見到他時，他卻變了。

以前交待他的事，熱衷的辦理，現在將病人介紹給他看病，他也起不了大勁。他曾自動的說影印一份中成藥單子給我，說了這話已經三週，根本不見影印的下落。

是忘了？還是有事耽擱了？

這只是區區的一件小事，不管是忘，還是事忙，或是父親生病耽擱下來，都不是一位熱心向學的學生所散發出的態度和反應。

Ｓ說，我曾提過這三年來Ｈ還頻頻參加學習氣功及討論會。

我說是的，這只是為他自身的健康而學，並非為多學一項本領可以給病人治病。這是因他行醫十五年，病人只有幾位，剛好糊口，加上他已年近五十，對於學習的興趣已淡，對於治病之熱衷也漸消之故。

當Ｈ開始跟我學針灸時，他才三十四歲，那時還有理想，所以什麼事，一交待下來都熱衷的去做，即使沒有任何事 「交待」他，還自動的願在這效勞，在那效力。

人都是很現實的，又怎麼能怪他！

我們在往高坡上走。

走到半山腰間，忽然看到天空一隻鳥，翅膀展開在飛翔，約有五十公分長。突然牠停在天空上，一動也不動。

他說： 「這是風箏，哪裏是鳥。這年頭各種各樣的風箏都有。」

這使我們想到在小湖中，也有一隻鴨子，後面拖著一隻小紅鴨，本以為那只鴨子是真鴨，奇怪牠怎麼肯拖一隻假的小紅鴨。細看，原來前面的鴨子也是假的，那是一位老先生，坐在附近的椅上，遙控它遊這遊那。

那麼那種大老鷹也是假的了。

「看，在山坡頂上，那個穿藍色衣的人，一定是他在放著這個老鷹風箏。」

我們再看這只 「風箏」，它這時翅膀很快的飛動著，顫動著，我們幾乎可以感到它的扇動的聲音。

怎麼人造的風箏，翅膀能那麼神奇的在鼓動?

它仍在天空中飛，翅膀舞動非常的快，在天上浮著，並沒前進或後退，我們瞪著看它，心中懷疑，是風箏，還是大鳥？

「看，那邊有個人，也仰頭看它，可能是他在放著風箏。」

果然，在另一個坡上，一個人停在半坡中，也在靜靜地觀察它。

然而它並沒有線相連，那個人也沒有放風箏的模樣，他只是聚精會神的看著它。

這時牠陡然的舞動翅膀，很快的往坡下的樹叢中飛了過去。

牠的翅膀在飛動。這時我們才恍然大悟，原來牠是只大鳥，是隻食小鳥的大鷹，牠在空中飛翔時，靜飄在空中，是在觀察哪裏可有獵物捕獲，一當牠發現了獵物，即飛也似的撲了下去，消失在樹叢中。

我們看得目瞪口獃。

「快，我們快爬上坡，看個究竟。」

爬上了坡，既看不到有任何人在放風箏，也看不到那隻老鷹的下落。

只看見我們以為在放風箏的那個穿藍衣的人，手拿望遠鏡在觀看周圍的景致。

「你一定觀察那隻老鷹觀察得真切了？」

我們很羡慕他居高臨下，又有望遠鏡，一定看得那隻老鷹比我們真切，所以Ｓ這麼問他。

「老鷹？我沒看到！」

竟不意他這麼地回答！他真是失去了一個觀察的好機會，好目標。

「牠出現真像聖靈一樣，尤其當牠停在山坡的那座十字架上，有一段時間，只在振翅，不曾移動，真像聖神降落的天主教教堂的畫面一樣。」Ｓ仍回憶方才的一景，跟我說。

或許天主教的聖神降落之象徵，就是受到類似此景的靈感感觸而發？

牠真如一種神秘的冥像，這麼地在我們眼前出現。28/06/1992