失落的現代中國人 虞和芳 28.11.17.
翻出以前記載馬爾他的一段經歷。這雖然是16年前的事,讀起來,卻覺得它跟現代人的失落沒有什麼區別。
想起在我剛上大學一年級的時候,王尚義學長來到臺大哲學系演講,他那時還是醫學院的學生,他的演講題目就為:從海明威到失落的一代。
當時聽演講的還有李敖,他們兩人相交很深,王尚義的妹妹,王尚琴,聽說成了李敖的夫人,可惜他們也分手了。
那時我們聽演講的學生,和演講的人,大家就都有我們是失落的一代感覺。
很可惜這位我所尊崇的王尚義學長,演講完後,沒有過幾個月,就因為肝癌而過世。
他的著作 野鴿子的黃昏 仍然流傳於世。
下面錄下那篇16年前的一段經歷
失落的現代中國人 虞和芳 28.11.17.
翻出以前記載馬爾他的一段經歷。這雖然是16年前的事,讀起來,卻覺得它跟現代人的失落沒有什麼區別。
想起在我剛上大學一年級的時候,王尚義學長來到臺大哲學系演講,他那時還是醫學院的學生,他的演講題目就為:從海明威到失落的一代。
當時聽演講的還有李敖,他們兩人相交很深,王尚義的妹妹,王尚琴,聽說成了李敖的夫人,可惜他們也分手了。
那時我們聽演講的學生,和演講的人,大家就都有我們是失落的一代感覺。
很可惜這位我所尊崇的王尚義學長,演講完後,沒有過幾個月,就因為肝癌而過世。
他的著作 野鴿子的黃昏 仍然流傳於世。
下面錄下那篇16年前的一段經歷
失落的現代中國人 虞和芳
鄰居Rita在馬爾它,不時去看中醫,接受治療。她開畫展時,請了我,也請了四位中醫院的大夫。
當他們見我時,非常高興的過來跟我打招呼,我也很高興的跟他們握手。
其中一位是女醫生,姓龐。
他們很好奇的問我怎麼來到馬爾它,以前做什麼,我告訴他們一些大概。
龐大夫說,她們都是在一家中醫院工作,在此每個月只能拿到五百美金的薪水,這是中國與馬爾它訂的合同,為共同交換文化的一個組織,她嫌拿的薪金太少,問我在德國收費多少。我沒給她正面答覆。
三位男大夫,說說笑笑,都屬年輕人,大約才三十多歲,我即說:
「你們都很年輕。」
「也並不年輕了,那妳多大年紀了?」其中一個王大夫問。
「我是你們的老前輩了。聽說你們剛來?」
「才一個月。我們一共來此兩年。」王大夫回。
「家眷呢?」
「留在家,他們不能來,也許一年後,我們可以回家看她們一趟。」王大夫又說。
我跟龐大夫走到一邊繼續聊天。三位男大夫離開我們,讓我們兩位女士好盡情聊天,他們也各自聊他們的事。
「妳那年生的?」她問我。
「一九四三,妳呢?」
「我跟妳一樣屬羊,我已四十六歲了。」
「真看不出,妳駐顏有術。」
「還不就是這樣,己近五十了呢。」
「總是比我年輕,喜不喜歡這?」
「不喜歡,我恨不得早回去。」龐大夫答。
「為什麼?想家了?」
「我沒有家。」
我疑惑的看著她。
「四年前我去非洲工作兩年,回國時我丈夫有了女朋友,我們兩人間反正已經有了介蒂,我們就離婚了。」
「他怎麼能這樣的不顧舊情?」我問。
「什麼舊情不舊情,他不愛妳,他說他有他的自由,他說他從來不曾愛過妳,他的女朋友說,他不愛妳了,妳跟著他,還有什麼意思。」
「難道妳也這麼想?」
「他是有他的自由,我也有我的自由,我們生存在文明開放的時代。」
「他也是醫生?」
她搖搖頭說:「不是,他在政府工作,有了地位,有了錢,年輕女孩就會自動的找他,他嫌自已的妻子,年紀大了,他就喜新厭舊,換個新人,有什麼不對,有什麼不好。」
「太太又不是物品,怎麼可以隨便交換。」我說,同時想到幾年前在馬爾它去看房時,一位法國人說他Change ma femme,換了太太,所以要賣房,當時我就感到那人怎麼把太太當作物品看待,要換就換。
「現在中國人的看法就不一樣了,男人女人都各有自由,兩人合不來,愛情不再存在,硬生活在一起,兩人都痛苦,有什麼意思。」她又說。
聽她表面說的話,似乎很合理,但看她眼中含著的淚水,可以想像到她心中還是很難受。
曾經結過婚了,不是說了離婚,就一切了結,說忘了對方,就能完全忘了對方。受傷的心靈,不是一句各有自由,能了結的事。
「妳有小孩?」我問。
「一個女孩,她十九歲,在英國。」
「妳可以到英國跟她會面。」
她搖搖頭說:「免了,我女兒說,她要過她自已的生活,以後她也不願意跟我住在一起。小孩大了,又住在國外,母親是個累贅。我完全能了解。」她嘆了口氣說。
「那妳也要為自已打算,有沒有新的對像?」
「沒有,我已快五十的人,能有多少選擇的餘地?只有六七十歲的男人,可以有可能成為對象。但我又不願意跟老頭子為伍。我求學長大,為了家,為了小孩,出外工作,犧牲一切,從沒想到自已,所有的時間和精力,全獻給家和病人,而得來的是什麼?世界上,並不是善有善報,惡有惡報。」
「我倒並不這樣認為。人盡一已之力,不做虧心事,心安理得,這也是一種善報。男人攆走元配,找年輕女人,可能等他老時,那女的把他摔掉,這種例子可不少。至於那種破壞別人家庭的女人,也未必就能有好報,她找到的男人,有地位的話,誰能保證,不會有另一個女人出現,搶了她的位置,他即也會把她摔掉。我記得在我上大學時的文學院長沈剛伯,他是位才子,聽傳說,當他把他第二任妻子甩掉時,她氣壞了,他卻回答:「當初我能因妳把我的第一任妻子摔掉,妳就應有先見之明,妳有一天也會蹈她的覆車。」我說。
她想了一下說:
「我目前的生活不成問題,洗衣機壞了,打一個電話就有人來修,不必靠丈夫,我也看開了,人生反正很短暫,能快樂的享受就享受,能過一天,就算一天。」
「妳所認為的快樂和享受是什麼?」
「想吃什麼,就買什麼吃,喜歡什麼音樂,就聽什麼音樂,要去旅行就去旅行,但是有時還是難免會很寂寞。」
「那妳最好能有嗜好,才有寄託,我母親在美國,幫中國人解決語言上的及生活上的困難,她為別人著想,為別人忙碌,她一點也不寂寞。當她過逝時,好多人來送葬,牧師跟我們說,在她二十五年的牧師生涯,從沒有為我們母親的過逝那麼難受過,若是她在佈道時,流淚的話,請我們諒解。由此可見,為別人著想,為別人服務的人就不會寂寞。」
我們談了近兩個小時,不時有人拿點心和飲料過來,我們邊吃邊談,我們只顧談天,根本沒去看主人的展覽,她過來,問我們談的可好。我有些不大好意思的跟龐大夫說:「我們還是去看看Rita的展覽。」
她的作品有不少的抗議,表現出現代人精神上的失落。
我想著我們中國人,接受了西洋文化,失去了傳統的美德,到頭來,西洋文化,好的地方沒學上,傳統文化,好的方面,全丟棄,我們成了無根的草,失去了自我,多麼的可惜。
我們是一群失落了的,現代化的中國人。2001年11月8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