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家三兄弟的命運 三十,六十,九十 虞和芳 30.1.18.發佈
天神特地選出林姓家庭﹐給他們一家三兄弟,不同的壽命年齡﹐看他們如何的去處置他們各自的生命。
老大群聖能活九十歲,老二群雄,能活到六十歲的年齡,老三群豪只能活三十歲。
老大和老二的年齡相差五歲。老二和老三的年齡相差七歲。
***
當老大群聖十六歲時,天神以一個月下老人的姿態出現。
天神正式的告訴他:
"每人的壽命年齡,都操在我的手中,我給予你九十歲的生命。但你在有生之年的作為,卻完全操在你自己的手中。你好自為之,不要辜負了你的有生之年。"
說完﹐天神忽然不見。
群聖眨眨眼﹐定神的望著天神的消失。他意識到﹐這不是夢﹐月下老人的翩翩英姿﹐深深的印在他的腦中。
他聽得最真切的﹐是他能夠活到九十歲。一算,他還有七十四年好活。他喜氣洋洋的想,他真是得天獨厚。
當別的同學在唸書時,他不屑一顧,即使留級他也不在乎,反正他有的是時間,他可慢慢的來。
上大學時,他交上一個跟他同年的女朋友。他們熱戀如火,不久他們奉子女之命,不得不結婚.
婚後二十年,他離棄他的妻子.
他每離一次婚後,又再娶更年輕十年的女人。他能活到九十,誰能保證對方也能活到那樣的高齡?何況他不願意與一位年老的妻子為伍。在他眼裡,更換年輕的女人,可多換點味口﹐這是理所當然。
他不能想像跟同一個女人生活七十年,不,不,那太單調無聊,人生需要多采多姿。他跟別人不同,他為老大,他繼承家產,享有幾畝田,他能活到九十,他有無數的時間可供他慢慢的使用。
***
老二群雄在他十六歲生日的那天,天神如一個道士模樣﹐手持拂塵出現在他的窗前。天神正式的告訴他:
"每人的壽命年齡,都操在我的手中,我給予你六十歲的生命。你在有生之年的作為,全部操在你自己的手中。你好自為之,不要辜負了你自己的生命。"
當群雄正喊著‘道士﹐道士’要再問個清楚時﹐道士突然滕空而去﹐化作一陣清風。
群雄聽了後,雖然不大滿意,但這是他的年限,他沒法改變。
他急忙的告訴群聖他的所見﹐和他的年限。
群聖說﹕“五年前﹐在我十六歲時﹐一位翩翩老者也曾顯像﹐告訴我﹐說我能活到九十歲﹐這是得天獨厚。你能活上一甲子﹐也不算太壞。我想﹐這是上天有意的安排﹐要讓我們哥兩兒來較量一下短長。”
群雄有雄心壯志,他算一算,還有四十四年的時間,唯一他能做的,是好好的把握這段時間。
他及時的,跟他的同學一起畢業。
他分析他的長短處,發覺從政對他最適合不過。
他走一般人生活的路線,不同的是,他有計劃的在進行他的事業。
二十三歲時他跟他同樣年齡的女子結婚。他要生兒育女。一方面他注重並且照顧自己的家庭。他們接連得了兩個孩子。一女一男。另一方面,他也發展他的事業,他積極的工作。在他三十五歲時﹐他已當了鎮長。
***
老三群豪十六歲生日時,正是週日。他喜歡作畫﹐忽然﹐一張紙條飛到他的書桌前。
他很覺奇怪﹐低頭去讀﹐上面寫道﹕
"在你生日之時﹐特地給你一個警語﹕每人的壽命年齡,都操在我的手中,我給予你三十歲的生命年限。你在有生之年的作為,完全操縱在你自己的手中。你好自為之,不要辜負你自己的生命。"
群豪剛讀完﹐嚇了一跳﹐他怎麼只能活到三十歲!當他要再去讀它時﹐那張紙﹐忽然化成一個金甲蟲﹐往窗外飛去無蹤。
群豪充滿疑惑,先是懷疑﹐這是真是假。是的﹐他的生日是不錯﹐那張通知是分明寫給他的。他回憶裡面寫的字﹐他只能活三十歲,這是他的命限,他不能改變。
這個壞消息卻偏要在他生日時告訴他。他傷心極了。
群豪思索了一會﹐他覺得有把這個消息告訴哥哥群雄和群聖的必要﹐他可向他們請教。
大哥群聖說﹕
“我在十六歲時﹐也得到我的壽限的通知。天神對你太不公平。要是我是你的話,命運限定我﹐只能活到三十歲﹐我要好好的享受人生。只活三十年﹐它太短促了。你只剩下十四年。在這短短的十四年內﹐你能做些什麼﹖等你大學畢業﹐已經是二十三歲﹐再受後備軍官訓練﹐等出國深造﹐剛拿到博士﹐你就帶著你的學位一命歸天﹐多划不來。不如你好好享受你的餘年﹐留個後代﹐算是沒有白來這個世界一趟。”
群雄說﹕
“你只能活到三十歲﹐是太短暫﹐太可惜了。你要好好考慮﹐什麼是對你來說﹐最有意義的事﹐就朝那個方面發展。”
群豪的確為他只能活到三十歲﹐很沮喪憂鬱了一陣子。
猛然間他想起天神寫下的那句話"你在有生之年的作為,完全操縱在你自己的手中。你好自為之,不要辜負了你自己的生命。"
他細細咀嚼這句話,他發覺,他根本沒有任何時間,來准許他再悲哀沮喪。
這句話﹐有如當頭一棒﹐使他清醒﹐同時使他突然老成了許多。他必需面對現實﹐他沒有太多的時間來游移不定的蹉跎歲月,他更不能夠夠怨天尤人,他要對自己負一切的責任。
他花了兩天的工夫默想,在未來的十四年內,他要達到什麼目標?他應該做些什麼?他過怎麼樣的生活,才不辜負他的來世一場﹖
他能追求到一般人所追求的家庭幸福?他結婚生子的話,妻子注定年輕輕的守寡,兒女還幼,即成了孤兒。
不,他的時間太短,他不能走一般人能走的路。
群聖說的對﹐他只去求學位的話﹐太浪費時間。他不能走這條路。
但是群聖說的生兒育女﹐享受人生,也是一般人走的路。他絕對不能這樣做。反正他還有兩位哥哥﹐他不必為‘無後為大’來操心。
他知道他對繪畫最有天份和興趣。在他生日那天﹐他就是在繪畫。他的天才早被學校的老師發現﹐他的繪畫時常被老師挑選出拿去展覽。
”我要往這方面發展。“他下定了決心。
固然他有天才﹐但他知道﹐他需要名師的指導。
他的天才﹐和他的專一﹐使他能夠很快的青出于藍。
不管那裡有畫展﹐他都去參觀﹐他要取人之長﹐補己之短。
他喜歡出入於博物館內。那裡陳列的作品,都是居世界宗教,歷史,文化藝術的精華。別人走馬看花的拜訪博物館,他卻是很快能深入的看出別人所忽略作品的特色。他受過專長訓練的結果,使得他獨具慧眼。
一天﹐他發現了一幅畫家的自我畫像﹐它深深的打動了他。
那位藝術畫像的不同凡響處﹐是畫家的自我畫像,居然是閉上雙眼。他在畫前起碼端詳了一個小時。他不但自己能繪畫﹐且具鑒賞畫的本領。他看出﹐那位藝人的了不起處。
當晚返家後﹐他把他的畫拿出﹐要一張張的毀滅。
這時群聖剛巧走過。見弟弟在撕毀自己的作品﹐立即去阻止他。
群豪絕望的哭著說﹕
”不﹐今天我看到了高手﹐我所畫的畫﹐差了一大節。不﹐我不要再作畫了﹗我要把它們全毀掉﹗“
群聖看到小弟傷心絕望的神情﹐起了憐憫心﹐立即阻止他繼續撕畫。
”且慢﹐且慢﹐你把它們都交給我。我可是欣賞它們。它們對我來說﹐比傳家之寶還珍貴。我把傳家之寶的玉石﹐跟你換你所要毀掉你所畫的畫﹗怎麼樣﹖”
群豪震在一邊﹐一時說不出話。
“別氣餒﹐而且你可以去拜那位高手為師。“
”誰知道他是否還活著﹖“
”誰能斷定他已經作古﹖來﹐我們打個賭﹐我說他還活著﹗“
群豪破涕為笑。
群聖將那些畫端到他的屋中﹐把那個美玉石交給群豪。
群豪心內非常的感動。他說﹕
”大哥﹐我一定不辜負你的心意﹐明天就去找那藝術家﹐不管他是否仍然活著﹐我要拜他﹐或他的畫為師﹐再重新作畫。“
第二天﹐群豪打聽出那位王藝人還活著﹐他家中沒有電話﹐群豪就先寫了一封信給他﹐說明對他的景仰﹐要去拜訪他﹐拜他為師。
一星期後﹐他接到一封回信。
”我父親平常是拒絕會客。但是你盡管來好了﹐我會為你的誠心﹐安排你能會見他。“
字體很清秀﹐簽名為王英。
群豪迫不急待的去拜訪王藝人。
開門的是一位比他年齡還小的女孩﹐大約才十八﹑九歲。
”是誰﹖“
裡面傳出不太和善的一個聲音。
”是我跟您談過的那位先生。“
她引群豪進入父親的畫室。
”王老師﹗“群豪向他深深的一鞠躬。他正在畫一隻鳥﹐連頭也不抬。
群豪不敢驚動他﹐在一旁站著﹐等了起碼有二十多分鐘。
當王英端茶來時﹐他頭也不抬的問群豪﹕
”你來做什麼﹖“
群豪說明來意。
”你說的什麼?你指的什麼三十歲﹖它跟我有什麼關係﹖﹗“
”你撕毀你的畫﹖“王大師聽到這句話﹐才抬頭看群豪,並驚異的重複這句話。
他端詳群豪起碼有五分鐘之久﹐群豪這句話打動了他,因他也曾經有過跟群豪一樣的做法,要毀掉他的作品.
"這小子要得!"他心中暗想,然後拿起他喝的茶杯﹐命令著﹕
”你給我畫這個茶杯﹗“
這表示他接受了群豪。
從此﹐群豪每天都來到王大師家學畫。
群豪是一點就通﹐很得老師的讚賞。
他很快就學上了王藝人的豪放的畫風.
群豪不止是認真學習,他還鍥而不捨的作畫。他沒有去考大學,在他有限的生命中,他只能從一而終。忠於他的創作。
在王大師的指點鼓勵下﹐三年後﹐在王大師的畫展內﹐闢出一角展出他的畫﹐立即大獲好評。這時一件複雜的事發生了。
他愛上了王英。王英也深深的愛上他。
他們雙雙墮入情網。
他嘗到了愛的甜蜜,也體會到生命的短暫苦痛。
當他告訴王英﹐他只能活到三十的命運﹐為了她﹐他不能跟她成家。他只能立業。
“我不相信這種命運。若是這樣的話﹐我要將我的生命獻給你。”她表達她的誠意。
他感動異常﹐他說﹕“妳的愛心﹐我終身感激﹐即使命運能夠互換﹐我也絕對不能接受妳的建議。讓我們珍惜我們的相識相會。珍惜我們能聚會在一起的時光。”
他寫下詩章,抒出他的苦樂哀怨,它們動人心絃。
這時他發現他有文學天才。
他選擇詩﹑畫為他發展的路線。
事實上﹐在他的心中﹐詩畫為同源。
他要在他短暫的生命中,探討人生的奧密。他珍惜他的每分每秒。他學會了,以最短的時間,作最深入的觀察和探討。
任何他所接觸的事物,他立即能抓住重心,深入要點。
他不只對繪畫特別有天才﹐在跟王大師學習幾年後﹐更對繪畫得心應手。他取中國國畫之長﹐西洋繪畫之美﹐融會貫通﹐發展出他的獨具一格之風。
不止如此﹐在他詩章中﹐他滲入了畫的栩栩如生的景象。他體會出﹐中國字﹐本身就具畫的色彩﹐更能應用在詩的描繪中。
他又看出並體驗到﹐中文的音律美妙。他專心研究詩的韻律﹐他的詩﹐朗誦起來﹐如一首首可歌可唱的曲。
他描寫’愛’時﹐詩中的字﹐夾帶有‘心’筆劃的字﹐情﹑意﹑思﹑念﹑忒﹑忽﹑忠﹑怨﹑忥﹑恚﹑愛﹑等的字﹐適時的出現在他的詩中﹐‘愛’字不時配上‘哀’‘礙’等的音調。
描寫‘風’的詩句中,出現颯﹑颼﹑飄﹑颳﹑飂﹑等的字﹐配上‘豐’‘諷’‘翲’‘颮’等的韻律。
描寫時間﹐以旭﹑旴﹑易﹑昔﹑汨﹑明﹑杳﹑時﹑等字適合地配上失﹑試﹑逝﹑遙﹑殀﹑等的韻律。
他的詩中有畫﹐詩中有韻有音的樂律。
畫中他又題詩﹐題字﹐題詞﹐因而他的畫中又有詩﹐有樂。
他的別具一格﹐不久即被藝術評鑒家發現。他們賞識他的作品﹐他的名聲不徑而走,遠近皆聞。
他不鳴則已﹐一鳴驚人。
他跟梵谷一樣﹐絲毫不浪費時間。梵谷知道他生年有限﹐點燭而畫。群豪專注于他的寫詩作畫中。他越專﹐越有靈感﹔他越寫﹐越有思路﹐他的文思畫意源源不絕。
他的詩歌道出他的積極進取﹔他的詩辭也描繪出他的哀怨。
他的詩畫細膩精緻﹐動人心弦。
他將情感﹐感受﹐全部融合﹐融化在他的詩畫中。他的作品有獨特的詩畫特色。
他生活緊湊充實。別人一星期才能完成和解決的事,他一天即能辦妥。
他以二十八歲的年齡,已成為傑出藝術家,有名的詩人。
當他三十歲離棄人間時,已名聞四海。
報紙贊美他是一代短命天才詩人和藝術家。
人們驚異於,在他短短三十載的生命中,怎麼居然能有那麼多的成就。他的成熟作品,比一些活七老八十的作家﹐畫家還動人,還老練。
記者在他的座右銘上發現了這麼一句話:寸秒必爭,寸陰必守。三十年如一日,一日如三十載。
***
當群雄二十三歲時﹐得知弟弟群豪只能活到三十歲。
一方面他欣喜﹐他能比弟弟多活一倍的歲月﹐另一方面﹐當他想到﹐他比哥哥要少活三十歲時﹐他又有些頹喪。
他看到弟弟的發憤圖強﹐想著哥哥所說﹐他們兩人來較量﹐它們鼓舞他的志氣﹐他日興夜寐工作不息。
三十七歲時﹐他的弟弟過逝,他心中頗為傷感一陣。更覺得生命的可貴。
他看到弟弟的成就﹐身為哥哥的他﹐也以弟弟為傲。
四十五歲時,他當了縣長。兩個小孩子已進入大學。
五十五歲,他的德政,已達到四鄰。孩子們全已大學畢業,他完成了為父的責任。
五十八歲他退隱回家鄉,享受了晚年田園之樂與家庭的樂趣。
當他六十歲入土時,四鄰八舍來送葬,大家歌功頌德,他不虛此生。
***
群聖在二十一歲時﹐得知群雄只能活到六十﹐他欣欣自得﹐說了一句要跟群雄一比高下的話。
他還有六十九年好活。這比群雄的所有年限還長。
在群聖二十八歲時﹐得知二弟群豪只能活到三十歲﹐他更沾沾自喜。
雖然他看出兩位弟弟勤儉不息﹐但他想﹐他們三兄弟﹐有如龜兔競爭﹐他一點不用著急﹐他有的是時間﹐他一定能得勝。
他到了四十歲時,他著實震驚了一場。當他又念,別人四十,五十而無聞焉,斯亦不足畏矣。這是因為人生七十古來稀的緣故,而他,還有大半輩子的時間,他怕什麼。即使活到了五十,他還有四十年的生命,四十年,不是一個短時間,這是兩代,"士隔三年,刮目相待",何況是四十年?!
他的小弟在他四十二歲時過逝﹐他著實震驚了一番。
但他掌一家之財﹐他有富裕的財產可供他揮霍。女人一個換一個,她們看上他的財,他看上她們的年輕貌美,這是很公平的交易。
他六十五歲時,他大弟群雄歸天,他開始珍惜生命。他的珍惜生命是﹐他更要多享受他還有二十五年的餘生。
他想﹐兄弟三人﹐他是長子﹐仍然活著﹐兩個弟弟已經歸天﹐在這場壽命的競爭下﹐他獲全勝。
到了他七十一歲時,他娶一位二十八歲的妙齡女郎。她打著,他行將就木,她可得到他的財產。
他知道她的打算,心想,等他九十歸天時,她也近半百,她的青春消逝在他的懷抱中,這也值得。
在他花天酒地的生活下,在他自恃能活到九十歲的年齡下,他絲毫不注意他的身體健康,在他七十五歲時,他中風。
他成了半身不遂。出院後,他還能拄著拐杖走。
他的年輕太太發覺﹐他的小弟群豪在未出名前﹐將他的三十張畫﹐放存在群聖家中。她聳佣群聖出售那些畫,她想從中取利。
群聖天良發現﹐他不肯出賣﹐將它們送贈給博物院。
在博物院舉行群豪的畫展時﹐邀請群聖參加。小弟弟群豪成名﹐群聖也沾了小弟的光。但是他虛度一生﹐他已經成了廢人一個。
群聖坐在輪椅上﹐聽著政府要人和藝術界名人﹐讚美群豪在短短的生命中驚人的成就時﹐群聖不覺老淚縱橫。
群聖三年後,當他七十八歲時,二次中風,他還能說話,他寫下遺書。
因他沒有子女,任何人不能動用他的財產,它只能完全應用在他的疾病治療上。
他的年輕妻子,見無利可圖,離棄他而去。八十歲時,他得笫三次中風,他成了半個植物人,坐在輪椅上,身腳動彈不得,要人侍候餵食。但他還能懂得別人的意。八十七歲時,成了完全的植物人。
九十歲,歲終正寢,他的財產因病全部耗光,他一貧如洗,死無葬身之地。幸虧他捐贈群豪畫象的博物館,撥了一筆款處理他的殯儀埋葬。
總算兄弟手足相聯,他捐獻群豪的畫,得刲報償。2002年1月16日 2002 年 11 月 6 日 星期三修改,30.1.18再修正,並從三十,六十,九十改此小說為 林家三兄弟的命運 三十,六十,九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