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0年9月29日 星期二

Lau勞先生 虞和芳 29.9.2020發佈

 Lau勞先生                虞和芳             29.9.2020發佈

以前他兒子曾來過診所診病。

此兒子那時才十歲,讀書不能專心,每天吃鎮定劑兩片,他針了十次後,不必服藥,讀書情況亦有好轉,就算結束針灸。

這次通知Lau家人,新診所在Hohenzollern街。

L一接到通知,即打了電傳過來,相當的長,說他患花粉熱,十六歲起就不對,現在更是受不了。每年四月到六月底,不但流涕眼紅,且咳嗽不止。今年情況更糟,每夜因咳嗽醒來,近乎氣喘,必得坐正,才覺好些,這樣影響睡眠,每天只能睡兩、三小時,以致白天昏頭漲腦。信中並問,此病能不能醫治,每次治療費多少。

我在讀信後,沒立即回電傳,次日九點半,L打電話來。

在電話中,他重述一遍他的得病歷史後,又問了不少朋友得的病能否診治。

他說一位朋友,得了骨骼病,手指彎曲得不能伸屈,問我這病叫什麼名字。我說這可能是風濕關節炎。

又說另一位朋友,背往前彎,越彎越低,背部疼痛的厲害,這叫什麼病名,能不能診治。

我說這種疾病是spondylitis ankylosans又稱為Bechterew(強直性脊柱炎)。它的病因,至今還沒找出原因,也沒根治之方。

而且這些病都有進行的趨向,換言之,會越來越惡化。針灸不能治癒,只有可能阻止它們惡化的速度及減輕疾病的痛苦。脊椎的運動,也可以減慢它的惡化速度。

他在電話中說了半小時,我有一種感覺,他想考我,看我知不知道這些病名,及治療方法。我猜測,他在電話上裝了錄音。

他要次日清晨八點之約,因他還要上班。

而我們是九點才開診,但為了配合一次他的約會,就接受了八點之約。

他訂了約後說:『要是我八點不能到,晚一些沒關係?你是不是有很多病人?』

我沒有正面回答他的話。既然已開例為他八點就診,他就該八點來,若八點不能到的話,不如訂晚一點的約,我心裡這麼想,但沒說出來。

這個電話佔住了我不少時間,病人在候診室等待治療,我只好跟他說,等他來就診時再談。

次日他來了,他有滿頭白髮,多大年紀?至少五十底了,我心裡想。

他將他的病情又重頭述說一遍,說明他對哪種花粉有敏感。

他還說:『在醫生那,給我做敏感的實驗,將各種不同的花粉在臂上划了刀痕後,敷上,看對哪種花粉敏感。我的手臂紅腫了一大塊。嚇人極了,我就不敢再讓醫生繼續做對哪種東西敏感之實驗。你說,針灸對Birke花粉之敏感有效?』

我回答:『中醫不問對某物敏感而治療。中醫是看,敏感的反應是在哪一經絡臟腑,而加以調整,即治療此經絡臟腑。像你的敏感是在肺經上,肺與大腸相表裡,針灸即治合谷(大腸經)、列缺(肺經),加上足三里穴(胃經,為強壯穴道,來治療你的敏感。』

他說已跑遍西醫,沒有治療方法,他來此就診,是最後的希望了。

這句話,我已聽過不少病人這麼說。而說這話的人,多半只來個幾次,沒有長性針完一個療程就中斷診治。

所以聽到這話,使我對他也起了一個問號。

給他下了針後,他問:

『我兒子有心理毛病,你能不能治?』

『怎麼樣的心理病?』我問。

『他逃學不上課。他已十八歲,現在要中學畢業考,他卻不去上課,對前途一點也不關心。我不知費了多少唇舌,要他想想前途,做些準備,他就是不聽,還來威脅我們,說他要自殺。』

『他曾患憂鬱症?』我問。

『有時他會有Depression。』

『既然這樣,可以叫他來此針灸。』我說。

『若是我要他來的話,他就偏不會來,我要他做什麼事,他都是唱反調。』他說。

『那我怎能幫他呢!治療他疾病的前題是,至少他得來接受治療。』

『問題就是出在這上了,他不肯來治病。』

『那我也就愛莫能助了。』

這位L先生很怕痛,每下一針,他就說:『怎麼那麼痛?非得如此?

今天他來第二次針灸。

他說:『我一點也沒覺察到針灸的療效。我的病還沒好,它到底管用不管用?』

我說:『針灸在中國有五千年歷史,當然有它的療效。只是才針一次,怎麼會就能治癒你多年的敏感症。』

他仍是那付鼻子翹得高高的神態。

他因抱怨眼睛發癢、鼻子流涕,我即給他加針迎香和印堂。

針後他說:『怎麼今天小腿部沒針?』

他指的是三陰交穴。

我說:『上面給你針了迎香穴,就夠今天的治療,不必下太多的針。

他又問:『今天也仍是九根針?』

我回:『是的。』

在他第四次來針灸時,抱怨眼睛仍癢,我又給他加上印堂穴。

他說他今天很火他的大兒子M。早上他要騎車去車站來針灸,他的自行車不見了,被兒子拿去用,雖然他限制兒子不准用他的自行車。

兒子也有輛腳踏車,因車輪漏了風,不拿去修,當要用車時,就趁老子不備,將父親的車拿去用。

『我已拒絕他這種作風,並說,下次他再這麼做,就得罰款五十馬克。這小鬼子,他以為他已十八歲,成人了,就有他的一切自由。但是作為父母的,就不能有他們的自由。我給太太也買了一輛自行車,它也屬於我的。我今天只好騎著她的車上車站。那小子一天到晚不在家,昨天半夜一點才回來,今早一大早又騎我的車出門,只那麼短的時間在家,連面都沒碰到,卻惹出那麼多氣!』

他邊說,氣仍沒停。

還給他針了合谷、列缺及三里穴,這些是針治花粉熱慣用的有效穴。

門鈴又響了,我去開門。是個木匠來修理門,因門要裝上電動的開關,先得木匠來安裝適當門鎖。

這人說明來意,就開始工作。他大聲敲門,刨木的聲音是不小。

L就說:『怎麼可以在診所治病時間發出那麼大聲音。』

我說:『這真是不應該,該在沒約會病人的時候來修理的。他事先根本沒跟我打電話約定時間,就這麼地一按鈴來修理,真是夠擾人了。』

『前幾次針灸我都能在這很安靜的躺在床上休息,今天卻被吵得沒有寧靜。』

當我給他拔針時,他抱怨著。

他穿上了襪子出門時,對木匠大吼:

『你不會輕點聲音工作。這是診所,來這治病的都是病人,你怎麼可以那麼地大聲的打擾病人的清靜。』

L的罵聲很大,工匠被罵,沒料到這一招,吃了一驚怔在那,不知如何回答。

L大搖大擺的走下了樓。

工匠受了這頓嚇,沒好氣,修完了門,將木屑弄到地毯,也不清理,就離開了。

第五次L來針灸時說:『我晚上睡不好覺,已經一年多了,到底針灸管不管用?』

我說:『針灸也可以治療失眠,只是我先要治療你的花粉熱。』

當我給他捻針時,他說:『我已睡著了。我在這都能很安祥的入睡。你能否讓我在這睡到中午(那時才九點一刻),叫我起來,這樣才不致錯過我回家吃午飯。』

這是他第一次說一點幽默的話。

他沒有再說話,我也沒再說什麼。

從他的整個身體情況來看,他的健康情況很差,復原的速度不會太快。

他會有這份耐心針灸?還是會半途而廢?

依我的猜想,他會每次抱怨針灸的療效,在七、八次針灸後,即藉口要去旅行而中斷。

這種病人也屬一個典型。 28/05/199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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