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11月12日 星期日

夜半的謀殺 虞和芳

夜半的謀殺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虞和芳         

她原先是一位護士。他住院開刀攝護腺時,她正在醫院值班,照顧他。
他對她一見鍾情,他喜歡她的做事麻利能幹,他有錢,他要娶她為妻。
他們倆相情願,不久他們結婚。那時他六十五歲,她三十歲。
她辭去醫院職位,做起他的專門護士,照顧他。
他們生活五年後,他對她起信任,將他銀行的帳號,掛上她的名字。
她終於達到她跟他結婚的目的,竊喜能取得他的存款,她能一勞永逸的,不用愁吃穿。
這樣又過半年,她嫌他慢慢的老了。
她跟他每天仍舊睡在同一張床上。
    *** 
這一天,她看到他打呼,睡的很香,很熟。
她認為時機成熟,她小心警慎起身,躡手躡足的走進廚房,取出一把長長的刀,返回臥室,毫不猶疑的,猛猛的朝他胸上一刺。
他「唉」的叫了一聲。從窗外射進的月光,她看到一股血滲出他的胸膛,他睜開雙眼,瞪向她,吐出一個字「妳...」他掙紮一會,他不再動彈,他一命嗚呼。
當她看到鮮紅的血,從他胸膛往外流,似乎驚奇一下,但是她並沒有什麼特別緊張和驚慌害怕。
她曾當過醫院手術室內的護士。血,對於一個這種特別護士來說,是最平常的事。病人被剖腹割胸,她更司空見慣。
在她的腦子裡,似乎方才發生的這件謀殺,只是手術室內的一個手術;只是一場夢;或只是她看了一場謀殺的電影。
開胸剖腹的事,她習以為常;類似謀殺電影,她司空見慣;這種情況,也曾出現在她的夢境。它們對她來說,如過眼煙雲,沒有留下什麼特別的印象,和刻下任何不安的痕跡。
     ***
她是一位很有智慧、情感豐富、觀察敏銳的人。任何事,她都能加入她的意見,說出她過人的見解和中肯的批評。她能很快的理解別人的用意和動機。
她讀過很多的書,記憶力驚人,可是在她的腦子裡的一個部分,她缺少一片吸收和反應的能力。換言之,在她的腦子裡,有一個間隙是空白,那是對她不願意接受和回憶的事,跟良知相悖逆的事,它們都不會留下記憶的痕跡。
凡是她不願意吸收和接受的事,她都能將它拋置腦後,似乎它根本不曾發生,她不曾經歷過一樣。
這正是她特異的自衛本領,或說是她的特殊的疾病所在。
    ***
在她殺死他後,她再躺入床內,她沒有什麼不安。跟平常一樣的,她先仰頭躺著,過一會,她翻一個身,慢慢的入睡。
次日清晨她醒來後,她如日常一樣起身。她弄好早點,回到臥房去叫他吃早點。
這時她發現他死了。
「噢!」她自言自語的吐出這個字。似乎她理解這是怎麼一回事,是的,她曾這麼期望過,她似乎曾經這樣安排過,或說,她有過這樣的一個夢境。
可是這些情景,又消失在她的空白部分的腦內,她沒有什麼特殊的反應。她像是看一場偵探片的電影似的,此事對她不癢不痛。
她又回到廚房,一人吃完早點。她似乎已忘記所有發生過的事情。她對他的存在與否,並不關心,雖然他們兩人共同一起生活五年半。
之後,她回到臥房,看著他的死屍,她想著如何去料理它。
她把他分屍,切成一段段,放入三個木箱內。她把他的屍體,在入夜以後,埋葬在後花園內。
這些智慧她都具備,她知道如何來分屍,如何埋葬他,如何她才不被人懷疑,如何不被人發現他的屍體,如何她能逃之夭夭,不受法律的制裁。
但是她對於她的謀殺犯罪,他的逝世,絲毫不動情。
    ***
在她的內心深處,對於不同的事件,她有著不同的反應。她有一種自衛的本領,那是對於她不願意看,不願意接受的事,她能夠以毫不動情的態度淡淡的待之,像是它跟她絲毫不相干,她只是看了一場電影而已。
這是她的特殊本領。
她不需要立即取出銀行的款,因為它現在完全屬於她。
她有一種很精靈的智慧,她知道,她若立即取出所有他的存款的話,會引起銀行工作人員的懷疑,這樣對她不利。
她的疾病正是,她不願意想的事,不論它如何發生,她都絲毫不在乎,她都會全部忘卻。
其他一切別的,她跟正常人一樣。
    ***
一週後,她去提取一筆不大不小的存款,兩千美元。
「妳要去旅行? 」銀行的辦事員問她
「是的。」她回答。
「擬去那裡?」
「突尼西亞」
銀行的辦事員又問她:
「你丈夫好吧?」
「很好。」
「他不一塊去旅行?」
「他已經先去度假,我去會他。」
「祝妳旅途愉快。」
「謝謝。」
她乘飛機去突尼西亞度假。她把他早就置之腦外。這是她的特殊本領。
她所不願意想的,在她腦內如一張紙。
這樣,在她的腦內,她認為自己永遠是一位聖潔的白衣天使。











 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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