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實誠懇的哥哥 虞和芳 20.11.21.

老實誠懇的哥哥 虞和芳 20.11.21. 哥哥的誠憨，凡是認識他的人都知道。被譽為中國原子能之父的孫觀漢教授在台灣時，見過哥哥，稱讚他是台灣的唯一一位君子，可見孫教授是多麼的看中我哥哥，和珍惜他為人的人格和風度。 接到妹子的來函，想到舅舅來到嘉義的一些情況片段。 舅舅舅母婚後生了一對雙胞胎，他們出生時都太小，要放到保溫箱中，其中一位就過世了，小佳佳倖存。那時舅舅舅母都在做事，我們家有四個兄妹，都由爸媽和婆婆帶大，經驗豐富，於是媽媽建議，把小佳佳送來我們家養。於是我們家又多了一位小表弟，很是熱鬧。 小佳佳很乖，我們大家都很喜歡他。那時我們搬來嘉義不久。 可是每次餵牛奶的時候，小佳佳會突然脖子僵硬起來，不肯吃奶。帶去看醫生，才知道在舅母懷孕期間，得過德國麻疹，這樣生的小孩，都會殘疾。 諸醫生治療無效，媽媽還帶他去針灸，扎針也無效。雖然如此，我們大家都很喜歡他。他很乖，儘管不會說話，但是懂得話，有時會微笑，十分的可愛。 那時媽媽和舅舅通信很勤，裡面談到的幾乎都是小佳佳，引起檢查信件人員懷疑，以為小佳佳是暗語，母親還受到官方人員的訊問。等弄清真相後，才沒事。 後來舅舅舅母搬到頭汾去住，他們家中專門請人照顧小佳佳，把小佳佳接回去。 小佳佳來到我們家時，我剛上初一，我們在家的時候，都輪流的來抱著小佳佳，餵小佳佳喝牛奶。哥哥自然也不例外。 這使我想起，母親剛生出幺妹後，也是餵牛奶，哥哥那時只有8歲，姊姊7歲，我六歲，哥哥就要做實驗，把家中的溫度計，放在熱水瓶內，量熱水的溫度。卻不意它爆掉了。幸好哥哥知道溫度計中有水銀，有毒，就寧知會挨罵，還是告訴媽媽。 哥哥從小就對儀器，電氣，機械方面很好奇，什麼都想試試，才會有溫度計在熱水瓶中壞了的情況發生。 哥哥很喜歡吃一種糖果，有次他省了一點錢，我們去嘉義圓環附近一家糕點店鋪，要買那種牛奶糖，店鋪說，那麼點錢，不夠買。 舅舅每次來，都要買些禮物送我們。有次舅舅知道我們小孩喜歡吃一些特別好的糖，就給我們小孩一筆錢去購買，此款在我們眼裏看來，不算小的數目，哥哥就帶我們去購買那個我們都特別喜歡的糖，整整購買了一大盒。這次哥哥很神氣的當哥哥為我們大家拿那錢出現，之後大家分著吃，好不快樂。 哥哥喜歡養蠶，還有過鳥籠，養鳥。不知是他自己造的，還是購買的鳥籠，把它放在公園中，掛著，裡面放一個鳥喜歡吃的東西，鳥一飛進來，就出不去了，這機關到底怎麼弄，我也搞不清楚。那時我才上小學二年級，不過跟哥哥到處走，有他在場，我就不怕了，因為我知道，哥哥懂得多，他對待妹妹們很照顧。 哥哥雖然是獨子，不過爸爸對他很嚴格，動不動就會拳打腳踢，那時媽媽就叫哥哥快走開，可是他不動，婆婆就站在他和父親中間，說要打哥哥的話，就先打她。這樣爸爸才住手。 婆婆是祖父家的一位遠房親戚，丈夫聽說是一位醫生，很年輕時她就結婚，生了一個小孩。她為了給丈夫趕出衣服，晝夜趕工，傷到眼睛，一隻眼瞎掉了，不久丈夫又過世，就到我祖父家幫忙。她非常喜歡哥哥，從小看到他長大，婆婆裹小腳，每天還到菜場上買菜。哥哥有了自行車後，就騎車去接婆婆，有次兩人都從自行車上摔下，好在不厲害。 有時我們出門，我不會騎車，也沒有自行車，哥哥出門，我坐在車前，警察看到會干涉，我連忙下來，警察一離開，我又坐上了哥哥的自行車上。 哥哥不時帶他的中學同學到家裡來，其中有一位芮同學，每次來，都跟哥哥下象棋，他的父母也是中學教員。這位芮哥哥，也是吶木得很。 後來我們上台大，芮哥哥來女生宿舍找姊姊，姊姊問：你來做什麼？他答不上來，只跟我們一塊到外面吃一頓午餐後離開。在姊姊出國後，有次他來台大，我遇到他，才知他愛上姊姊，但是他太木訥了，他們兩人就沒有戲唱。 我初三時，參加學生暑期寫文活動，哥哥有位同班同學，一看我的名字，就知道我們是兄妹，於是也來拜訪哥哥，請他轉信，其實我們是談文章，談學問，沒有談戀愛。可是父親得知，這還得了，哥哥受到好大一頓責罵，我受到的處罰，是暑假不准出門，不准參加任何校外的活動。 那時每個週末，父母都帶我們去看電影。每次哥哥都先騎自行車去戲院買票，才能買到樓上第一排的票。 這是我們小孩每週最高興的一天。 有次吃完晚飯後我們出門去戲院看電影，哥哥說他很快就會來。可是整個晚上沒有見到他，我們都很擔心，原來哥哥高興的從進門的坐櫃子穿鞋子處，一開心的往門外跳，頭撞到門樑上，撞出一個大包，婆婆聽到聲音，看到他前額頭上的腫脹，要他在家好好休息，不可外出看電影。 哥哥上成大電機系時，每學期把系裡第一名的同學帶回家來住幾天，那時一位徐哥，也來，他很會畫畫，跟我們要照片，姊姊給一張電影明星樂蒂的照片。當徐哥寄來他畫的照片，我們驚呆了，調皮的我，就把這張畫像，交出給美術老師，他一看，卻說，他知道我有天才，就是不好好作畫，我忙說，這是我哥哥同學的畫。老師不理會，把這張畫，作為最佳作品在學校張貼出去展覽。每當其它班級的同學讚美我的畫時，我都馬上聲明，這是我哥哥同學畫的，不是我畫的。 後來姊姊在美國留學，偶然間又遇到徐哥，他們結婚。這是哥哥幾年前，帶他來我們家玩，種下的因緣。次年哥哥沒有帶同學來，一問之下，才知道，原來哥哥得了班上第一名。 哥哥上交大碩士時，有次要去台南，父親不贊成，不給車票費用，我就代他出了。 沒有想到，當他得到交大發的錢後，送我一隻法國出產的鋼筆，比我為他墊的錢多十倍。他沒有表示什麼，就只把鋼筆送了我，但從他的此舉，看出他的人格高尚。 哥哥姊姊一塊出國。婆婆最不捨得，每次聽到飛機聲音，婆婆會跑出到院中指著飛機質問：什麼時候把毛毛（哥哥）帶回來！ 哥哥在美拿到博士後，返台跟一位小學教師高小姐結婚。婚後把妻子接到美國，她去美國沒有多久，就得癌症過世。我曾寫一篇中篇小說《美國 美國》，內中我以一位哥哥同學的身分，來陳述哥哥的這段不幸的婚姻。 後來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，哥哥娶到一位師大畢業同病相連現在的嫂嫂。她的未婚夫是籃球健將，在運動場中突然因急性腎炎昏迷，不久離世。兩人都有一段過去的不幸經驗。他們有緣相識成婚48年。 他們婚後，曾邀請我們去美國德州拜訪數次，有一次為母親大壽慶生。大家到德州相聚。哥哥嫂嫂設宴為母親慶生。姊姊搭乘飛機，當天沒有如時的抵達，我們焦急得很，沒有那架飛機降落的消息，一夜大家不安，總算清晨，姊姊打電話過來，飛機飛往別城，降落在他地，次日早晨飛往德州，哥哥接到姊姊返家後，我們大家才鬆一口氣。那次聚會，哥哥和嫂嫂為母親特質做了有母親放大照片的磁碟，我們每人都得到一個這磁碟的紀念品。 後來哥哥先到加州，我們跟媽媽和哥哥在加州，相會了幾次。哥哥帶我們週日船遊，他卻在船上累的入睡，沒有欣賞到大鯨魚噴水的奇觀。 1995年哥哥到天津創辦莫比士（Mobius）電磁公司，我們去天津拜訪過他，也參觀過他新設的工廠。 1998-1999年哥哥參加一家國際的Consulting 公司， 一年之内8 次飛到瑞士一家公司去技術指導.我們在瑞士有兩次會面。 哥哥還來到德國慕尼黑西門子公司洽商。我們住在慕尼黑奧林匹克公園旁，離開BMW汽車工廠很近，帶哥哥參觀BMW工廠，和奧林比克的運動場。 母親過世時，我們去加州送葬，跟姊姊哥哥們相聚。 2001年我去美國Grey Valley參加瑜珈教師訓練營，去Saratoga拜訪哥哥嫂嫂。哥哥安排我和新營台糖公誠小學的雙胞胎姊妹陳慶蘆會面。那是1950年代小學的同學，見面有如隔世，不勝唏噓。 這是我跟哥哥最後一次見面。 嫂嫂是一位文學藝術修養很高的藝人，她在不斷的發展她的繪畫天分，加上努力辛勤的作畫。哥哥也為她辦了兩次個展，出版兩本畫冊，  另外她還繼續出版29年的月曆，都是用她的油畫做成的。她的這種長期作畫的精神，令人讚佩。 最難能可貴的是嫂嫂在哥哥8年洗腎中，一直悉心的照顧哥哥。嫂嫂的相夫教子，跟哥哥同甘共苦的精神毅力，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。這也是哥哥修來的福氣。 哥哥生病多年，今年9月22日離世往生，這是每一個人都不能避免要進入另外一個世界的路程。現在父母婆婆，舅舅舅母，伯父伯母，哥哥和幺妹，他們都在另一個世界中相會，他們會不會也跟我們一樣，談論著過去的種種人間經歷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