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0年8月10日 星期一

審判 虞和芳 10.8.2020發佈

   審判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虞和芳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10.8.2020發佈         

黃橫進入陰間,被架到審判廳。

判官:

「你當外科醫生,先在東北,後到台灣,先後行醫四十年,你被打入第十八層地獄。

「什麼?我救人救世,多少人稱讚我的妙手回春。我應該要進入極樂世界的天堂,那有被打入地獄之理!

「你誤害多少蒼生!

「我誤害蒼生?不可能的事。

「吳坤,你出來。

判官說完,來了一名瘦瘦小個子中年男人,脖子上繫一根麻繩。

「這是幹什麼的? 」黃橫不解的問。

「他是你弄死的病人。

「我弄死的病人?不可能。我從來沒有用繩子綁死過人。

「吳坤,你現在可以控訴黃大夫。

「我在生時,得三叉神經痛,黃大夫說,他能開刀割除神經,來治癒我的三叉神經痛。黃大夫診斷的是,我的第一支三叉神經,使得我疼痛難忍。他建議我割除它。黃大夫斷言,我開刀後,我的三叉神經痛,就能夠一勞永逸。我被三叉神經痛,弄得晝夜不安。聽到黃大夫的話,真是喜出望外,我立即跟他預約開刀。

「你的疼痛不是就止住了?! 」黃大夫問。

「疼痛止住了?你說的倒是好聽。它不但沒有止住,還變本加厲。

「這怎麼可能?!

「當我向你訴說,手術後的情況,你也是用同樣的這一句話,『這怎麼可能?!』來反問我。」

「你的疼痛開刀後,沒止的話,那一定有別的不能事先預料的原因。 」黃大夫辯論。

「是的,你當初也是這麼的說。然後你要我張口閉嘴,來看我的情形。我每張一次口,痛得我大叫不止。這樣我聽話的做了幾次,痛得我眼淚都流出來。你看到這情形說,現在是第二支三叉神經發炎,它們必須儘快的割除,否則後患無窮。你給我三天後的週一之預約,再去動手術。我因為受不了三叉神經痛發作的痛苦,你還給我開了重劑的止痛藥。 以前我從不願意吃止痛藥,我寧可忍住痛,可是開刀後,疼痛發作的間隔時間變短,以前每隔兩個小時,發作一次疼痛,開刀後,每隔一個小時就突然發痛一次,同時痛度加強,我沒法再忍受它,只好吞食重劑止痛藥。沒有料到,它們太烈,把我的胃弄壞,我翻胃嘔吐不已。這樣藥物可能嘔吐出來,沒有止痛的效果,我渡過三天跟地獄一般痛苦的日子。

「那個週一,我給你開刀後,不是好了! 」黃大夫說。

「好了?那也不過只有一個月的時間,然後疼痛又再發作。我再去找你。你又來給我檢查。你要我搖頭,又要我張口伸舌頭,我又痛的大叫不已。然後你說,那是第三支三叉神經在作祟,沒有他法,只能再把第三支三叉神經割除。你說,這樣三條三叉神經都割除後,我就再也不會受此苦痛折磨。我因為疼痛難當,就只有完全聽命一法。又進入你的醫院,割除第三支三叉神經。

「那該要一勞永逸了。 」黃大夫說。

「哼! 一勞永逸個屁!

「這怎麼可能?! 」黃大夫又反問。

「你又是『這怎麼可能?!』那句話。當我向你訴苦的說,我的三叉神經痛,仍然疼痛不已時。你回答:『不可能,我把三叉神經的上中下三根神經全部割除,你不可能再犯三叉神經痛。』 

『可是我還是痛。』我向你哭訴。

你卻回答『沒有那些神經,何來疼痛之理?你是在胡說!』

我痛得沒法忍受。我向你一再說明,我所說非妄,我的三叉神經仍然在作痛,而且比以前痛得還更利害。

「黃大夫怎麼回答你的? 」判官問。

「黃大夫說,現在的這種痛,不是三叉神經痛,因為我的三根三叉神經,全被拔除。現在的痛,醫學上稱之為幻痛。我得的是一種幻痛,就跟割除手腳的人,有時還會感覺手腳在發痛一樣,雖然手腳已不再存在。 我問黃大夫有什麼辦法,能夠止住這種幻痛?」吳坤說時,環顧周圍。

在審判廳的觀眾,都很驚奇的看他,等待他的訴說。

吳坤瞟了黃橫一眼,繼續說:

「黃大夫板起臉對我說:你只能忍受。我回答,我忍受不了。黃大夫於是對我怒吼的說:『你忍受不了的話,回家拿一根吊繩上吊,這是唯一的止痛之法!』我絕望傷心的返家,我沒法再忍受那種鑽心似的疼痛。我只好乖乖聽話的,拿根繩子上吊!

滿廳的觀眾聽了後,譁然的議論。

判官對黃大夫說:

「你聽到吳坤的控訴,你怎麼反辯?

「三叉神經痛,是世界上最疼痛的一種神經痛,除了吃止痛藥外,只有開刀割除病灶的神經,這是唯一最妥善的方法。但是我沒有想到吳坤後來患了神經幻痛。這跟我的醫術絲毫不相干。人都會有倒楣的時候。有人在槍林彈雨的戰場上,絲毫沒有受傷,有人第一天上戰場,就中彈而死。吳坤後來患上神經幻痛,受不了自殺,是種未能事先知曉的事。他不能把罪過推到我的身上。

「醫生的責任,在解決病人苦痛,你怎麼能叫他去上吊?! 」判官質問。

「那只是說說而已。你沒有當過醫生,你不知道醫生每天遇到的都是愁眉苦臉,抱怨來抱怨去的病人,精神上的威脅有多大。他們得病,不是我的錯,跟我毫不相干,但是他們的病,治不好的話,就把罪過,全推到我的身上。醫生也是人,不是神,那裡能夠把所有病人的病全治好?醫生長期在病人的抱怨下,也會有受不了的時候,有時免不了,跟病人咆哮幾句。那天吳坤一定對我的態度特別的壞,把一切罪狀全歸罪於我。事實上,他即使不開刀的話,他的疾病照樣會惡化。我給他開第二次刀後,他至少有一個月的安樂時日。這些他不知感激歸功於我,他只知把他的病痛,歸罪於我,這是多麼的不公平!我被吳坤埋怨的受不了,才會口出不遜之言。我怎麼會想到吳坤真的就去上吊! 世界上自殺的人多得是,除了患憂鬱症的人外,不少是因為得了痛症或絕症自殺。他們走上自殺的路,不能責怪醫生。吳坤不能夠把罪過都推到我的身上來。」

「你說的雖然有點道理,還是不能洗清你的罪名。固然當醫生這行不容易,但是既然你選擇這行,就要盡心盡力,不能遇到困難,或辣手的病,就把責任推的一乾二淨。我再叫另一個受你害的病人來。

說完,判官提另一名李信的病人出來。他坐在輪椅上, 出現在黃橫的眼前。他對著黃橫大罵:

「你這個庸醫,把我的兩條腿鋸斷,害慘我一輩子!

黃橫不解的問:

「你說什麼?我不認識你。我跟你的斷腿絲毫不相干。」

「黃大夫,你的記憶到那裡去了?我叫李信,我三十多年前,雙腿被凍壞,你就把它們鋸斷。

「噢,我想起來了。那是好早好早以前的事了。那時有一個冬天,氣溫降到零下近四十度,不少人雙足被凍僵。當你前來向我求救時,我不得不鋸斷它們,不鋸斷的話,你的性命難保。你應該感激我救了你的一條性命。

判官對著黃橫質問:

「你倒是會為自己辯護。你當初下的診斷,可是正確?

「當然正確。」

判官叫另外一個高高瘦瘦的人進場。

那人瞄了黃橫一眼說:

「黃大夫,我叫尤林,也是你三十多年前的病人,我的雙腿被凍壞,你下診斷,要把它們鋸斷。我堅決不肯。你說我不鋸斷腿的話,我的性命難保。我不是醫生,但是我不相信,凡是患了凍傷的人,都得鋸斷腿。我拒絕你的開刀,謝天謝地,不但我沒有喪生,還保全了我的雙腿。

判官:

「黃橫,你記得此事了?

「我不記得,他不是好好的,根本沒有斷腿,他怎麼會曾經來到過我所開的醫院治療 ?」

判官:

「這是你不打自招,凡是受到凍僵雙足,有求於你的,你都開刀,使他們斷肢斷腿。

「判官,別忘了,我是外科醫生,經過我的診斷,認為有開刀必要的人,我只有以開刀來解決他們的痛苦,挽救他們的生命。 至於這位尤林先生所說,我一點不能記得,我想是這位先生故意在造謠誣賴我。」

「故意在誣賴你?請你翻翻你當日對尤林的診斷書。 」判官說完,叫人把那份黃橫三十多年前所寫的診斷書,遞給黃大夫。

「判官, 判官,你聽我解釋,尤林只是運氣好,沒有斃命。要是他因為雙腿凍僵,血液流通不暢,皮膚壞死,因而斃命的話,我不是反而成了一名誤診的殺人犯?我只能夠從當時我的學識和經驗,做最妥善的判斷和治療。

判官: 

「每個誤診的醫生,都是說,他當時依照他的學識和經驗,做最妥善的判斷。

「判官,別忘了,我那時還年輕,我的經驗不夠。」

「你的經驗不夠,不能洗清你的罪名。 醫生最起碼的醫德,是為病人著想,按照良心做事。你亂給病人割斷雙腿,病人可要受苦一輩子。你的經驗不夠,就該勸告病人,另請高明,不可以拿起你的刀子,就亂割斷病人的手腳。 我現在要叫另一個你的病人出來。」

判官說完後,招呼另一個推著輪椅進場的病人。

黃大夫嚇了一跳,以為又是另一個因為凍傷割斷腿的病人出現。

判官一眼看出黃大夫的窘態,說:

「你自己心裡有數,在你一生中,鋸斷多少凍傷病人的腿!現在來的病人,不是凍傷。

「那他為什麼斷腿?

「錢先生,請你述說你的雙足大腳趾發麻,黃大夫誤診的經過。

「我得了糖尿病,我去請教黃大夫, 呃! 」錢起打了一個呃。

他向觀眾道歉,他說,這是他病情惡化後的打呃狀況,請觀眾原諒,他不能夠一口氣說話到底。

錢起繼續說:

「黃大夫說,我的雙腳的大腳趾發麻的話, 呃!這就證明它的神經已經受損, 呃!若不及早割除的話,會影響到整個足,呃!我對疾病的發展是外行,心想只好忍痛的割掉大腳趾,呃!好來拯救我的足。

判官: 

「很顯然的, 割掉你的大腳趾後,沒有能夠拯救你的足。

錢起說: 

「情況更糟糕。大趾割掉後,呃!它周圍不能夠收口。開始潰爛。呃!我又去找黃大夫。他見了後,呃!他說他沒有料到會這麼發展,現在只能夠杜漸防微,呃!才能夠制止住我腳部的潰爛。呃!於是黃大夫把我的兩個腳都鋸掉。但是傷口處還是不能夠封口。呃!就這樣又往上鋸斷一節,一共開刀動過五次手術,呃!雙腿鋸斷到膝蓋上面,才止住潰爛。呃!這是我的糖尿病被割斷雙腿的殘忍的手術經過,這比古代的宮刑還可怕。呃!這還不止,我受了那麼多次的麻醉,刀俎之苦後,呃!我得了嚴重的打嗝症,每隔一會,就打呃一次不止。呃!呃!」

判官:

「黃大夫,你怎麼為自己辯論?

黃橫不敢再賴帳,怕判官又拿出錢起的診斷書。

黃橫回答: 

「錢起得的是糖尿病,他手術開刀後,傷口不容易收敛合口,才會演變成這種狀況。

判官: 

「你知道糖尿病,手術開刀後,不容易合口,為什麼你還要那麼輕易的給他開刀?」

「我沒有想到他的身體情況是那麼的糟,傷口會那麼的惡化。」

「可是你已經看到割除大趾後,傷口不能恢復,為什麼還繼續的往上開刀下去?

「我以為再往上割斷一段後,那樣才能夠收口。

「『我以為,我以為』,我想,你以為給病人多開刀,你能夠多賺病人的錢,所以你不在惜病人的狀況,只要你自己的錢包滿載,你就什麼都不在乎!像你這樣的庸醫,真是比任何別行職業的人都糟糕。病人有著病痛,唯一的希望,就是建築在醫生的手上。他們只盼望,葯到病除。若是非開刀不可的話,開刀後,能夠一了百了他們的苦痛煩惱。而像你們這群庸醫,沒有能力,沒有醫德,濫用病人的信任,妄圖病人的錢。這種庸醫只能打入第十八層地獄!

判官說完他的審判,來了一群守衛,要把黃橫推入第十八層地獄,讓他來嚐嚐,他給病人加諸的各種苦痛。

「判官,且慢,且慢。請聽我的解釋。你們審判我,拉來的都是一些特殊不幸的例子。在我的一生中,我不知解決過多少病人的疼痛和痛苦,甚至救過不少病人的生命。你們不能只抓來三個人,就把我的一生善行抹殺。

「你能夠把那些你曾經救過的人,連名帶姓說出來?

「讓我想想,他們中的不少人,還活在陽間,這是我幫忙拯救他們性命的結果。

「陽間是另一個世界,它不屬於我審判的範疇。

「噢,我能夠提出一個婦人的名字,她叫嚴珊。她是我朋友的母親,我知道,她十五年前過世。她二十年前,來我醫院時,右臀股磨損,行動艱難,痛苦異常,我給她手術,安裝一個義臀股,自此她沒有痛苦的活了好幾年。

「這是你們醫生的任務,它算不了什麼。我問你,你曾經救過任何人的一命?

「我曾經給一個小孩開盲腸。它發炎的很厲害,已到潰爛,轉成腹膜炎的地步。我當時立即給他開刀,才拯救出他的性命。

「這是你醫生的職業,是你的義務。這就跟牙醫給人拔牙,解決病人的蛀牙齒痛;木匠給顧客安裝門窗,解決顧客的門窗問題一樣。

「這那裡算是公平的審判,我解決病人的苦痛,是應該。萬一病人的病,發生病變,就全成了我的過錯。

「這是醫生特別要有能力和醫德的原因。一個庸醫是比沒有醫生還糟糕。

「我不是庸醫。我不懂你說的其中道理。

「拿吳坤來說。你當初沒給他開刀,說不定他還活著,沒有上吊。錢起的大趾不割掉的話,也不會生病變,他在第五次開刀後,沒多久就死了。

「可是我不是庸醫。錢起的身體,得了糖尿病就差得很,他的過世,跟我不相干。他沒有死在我給他開刀的病床上。

「他的身體已經弱了,你還給他接連的開刀,割除他的腳,腿,讓他受罪,使他已經瘦弱的身體,更招架不住。你對他疾病的判斷,治療,預後都弄錯,這就是典型的庸醫。

「我並不願意給他開五次刀,那是不得已的事。他的傷口不能痊癒,繼續潰爛,更危及到他的生命。

「那三位控告你的病人,都說出,你的醫德和能力不夠,才會使你的病人,受那麼多不必要的苦痛。你還沒有回答完我的問題:在你一生中,你曾經救過一個人的生命?!

「我想起來了,有次我們鄰居失火,隔壁住著一位老太太。我進入她的門,把她搶救出來。她叫趙蘭。

判官翻出名冊,果然有這麼一個人。

判官把她提出,問明是否有這件事情。

黃橫心中砰碰作跳,他不知道,趙蘭還記不記得這件事情,因為她後來得了老年癡呆症。

「提我幹嘛? 」趙蘭問。

「妳認不認得黃橫先生?

「他是誰? 」她問。

「我是黃橫,是妳三年前的鄰居,妳不記得了?」

「噢,黃大夫, 黃大夫,我現在想起來了,你在那次大火中,還救過我一命。

黃橫一聽,心中鬆了好大一口氣的說:

「妳是我的好鄰居,我現在還在想著妳。我高興在陰間又能夠跟妳會一面。」

判官一聽,遣趙蘭離開,對黃橫說:

「救人一命,勝過七級浮屠。好,黃大夫,你可以免掉,打入十八層地獄的苦煉煎熬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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